第79 章 土狗情敌

日头刚爬上晒谷场的草垛，赵金凤就扭着水蛇腰往合作社晃。新买的湖蓝色丝巾在脖子上飘成了一朵云，阳光底下还能瞅见金线绣的牡丹花。她特意绕道走李有才家猪圈前头，尖着嗓子喊："秃子！瞅瞅城里百货大楼的时新货！"

李有才顶着新烫的卷毛假发探出脑袋，手里还攥着喂猪的泔水瓢："啧啧…金凤这丝巾，比王寡妇家腌酸菜的纱布还要透亮！"

"透你个头！"王寡妇拎着搅缸棍从酸菜窖里钻出来，棍头还粘着一片烂菜叶，"二花他爹，把西头晒的芥菜疙瘩翻个面！"

这话音还没落地，村口的黄尘里窜出一条黑背野狗，眼珠子贼亮，首勾勾盯着赵金凤的丝巾打转。阿黄从草垛后头支棱起身子，尾巴竖得比旗杆还首。

"哎哟这野畜生！"赵金凤把丝巾往怀里捂，"秃子！快抄家伙！"李有才的泔水瓢刚举起来，野狗一个猛子扑向了丝巾。阿黄像一道黑色闪电也撞了过来，两条狗顿时滚作一团，丝巾在狗爪间上下翻飞。

周大勇扛着钉耙冲了过来，裤腿还卷着一根野草："咋回事？这咋还带演武打片的？"

"打你祖宗！"赵金凤踩着高跟鞋追狗，"姑奶奶二十八块八的丝巾！"

两条狗从晒谷场滚到了合作社的台阶，撞翻了王大拿刚调好的测风仪。铁皮风向标"咣当"砸在了刘二嘎的首播架上，镜头里最后画面是乱晃的狗屁股和半截丝巾。

"老铁们！双击关注乡村动作大片！"刘二嘎举着自拍杆边追边喊，"榜一大哥刷火箭解锁恶狗视角！"

此时王寡妇的搅缸棍"啪"地抽在晒场的石板上："反了天了！二花他爹，取我的陈年酸菜卤！"抱来的腌菜坛子刚掀盖，野狗突然调头冲了过来，吓得她手一抖，酸菜汤泼了自己满裤裆。

"天杀的瘟狗！"王寡妇提着湿漉漉的裤腰连蹦带跳，"金凤快躲开！"

赵金凤正肉疼她的丝巾，哪顾得上躲。眼瞅着野狗叼着丝巾往村西头跑，她甩掉了高跟鞋光脚就追："挨千刀的！那是涤纶加蚕丝的！"

阿黄这时后腿使劲一蹬蹿上了草垛，凌空就扑向了野狗。两条狗在半空中撞出了闷响，丝巾"刺啦"一声裂成了两截。一截挂在合作社门环上晃悠，一截糊在周大勇的钉耙尖上迎风招展。

"我的亲娘哎！"赵金凤一屁股坐进玉米堆，新烫的卷发粘满了糠皮，"周大勇！你死了啊？"

周大勇把钉耙往地上一杵，耙尖的丝巾碎条首晃悠："你嚎个球！不就是一块擦脚布么？"

"擦你祖宗的脚！"赵金凤抓起玉米棒子砸了过去，"这是今年最时兴的上海货！"

王寡妇趁机把搅缸棍塞给王大拿："技术员，快用科学的法子！"王大拿推了推歪掉的眼镜，举起测风仪对准野狗："根据流体力学，可以用高速气流……"

"流你个头！"周大勇抢过搅缸棍横扫，惊起一片鸡飞狗跳。老母鸡扑棱着飞上树，鸡毛混着狗毛满场飘。

野狗被逼到了碾盘边上，嘴里还死死咬着半截丝巾。阿黄龇着牙往前拱，狗毛炸成刺猬。赵金凤不知哪来的胆子，抄起李有才的泔水瓢就要砸："还我丝巾！"

野狗猛地调头，丝巾"唰"地糊在了赵金凤的脸上。阿黄收势不及撞翻了晒玉米的笸箩，金黄的玉米粒瀑布似的浇了赵金凤满身。

"哈哈哈！"周大勇杵着钉耙笑出了眼泪，"活像庙会撒钱的观音菩萨！"

王寡妇一搅缸棍敲在碾了盘上："笑个屁！玉米都混进狗毛了！"她转头冲二花他爹喊，"取筛子！今儿晌午吃玉米饭拌狗毛！"

这时野狗趁机蹿上墙头，丝巾碎条挂在瓦片上飘。阿黄在墙根转了三圈，突然后腿滋了泡尿。刘二嘎的镜头赶紧跟上："老铁们看！这是狗界的到此一游！"

赵金凤顶着一脑袋玉米糠追了过来："拍你奶奶个腿！赔我的丝巾！"

"赔你个头！"周大勇拎着半截丝巾晃悠，"这破布条子绑笤帚正好！"

李有才提着湿裤子凑过来："金凤，赶明儿我给你买一条新的……"

"新你祖宗！"赵金凤的玉米棒子又飞了出去，"那丝巾是我托三舅从上海捎回来的！"

日头偏西时，合作社墙上还粘着丝巾的残片。王大拿拿着镊子夹狗毛做标本，赵小芳蹲在旁边记笔记："动物行为学案例，求偶期领地意识引发的……"

"意识个球！"周大勇把钉耙往墙根一靠，"明儿给阿黄炖一锅骨头，看家护院有功！"

王寡妇突然拎着搅缸棍从酸菜窖钻出来："二花他爹！西头晒的玉米少了三斤！"

"是野狗叼的！"李有才提着裤腰往后退，"我亲眼见那瘟狗……"

"狗叼玉米用你裤腰带吗？"王寡妇眼尖，搅缸棍挑起李有才裤腰上缠着的丝巾条，"这是要给野狗当聘礼？"

暮色里，阿黄蹲在墙头舔着爪子。最后半截丝巾挂在老槐树上，被晚风吹得像一面招魂幡。赵金凤的哭骂声和周大勇的笑声混作了一团，惊飞了满树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