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章 秋收试金时

北山村的三岔路口挤满了挂着各色标语的拖拉机，车头上“专利播种机”的红漆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王大拿的扳手卡在3号机车的齿轮箱里，金属摩擦声惊得路边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起。邻村技术员老李攥着一把硒泥拌种料，粗粝的颗粒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王师傅，东头三亩地的料子粗细不匀啊，最大的颗粒抵得上半颗黄豆了！”老李的草帽檐往下滴着汗，嗓门压过发动机的轰鸣声。

王大拿从车底钻出来，工装裤上蹭着黑亮的机油：“筛网眼被碎石子堵住了，换八毫米孔径的铁丝网。”他扯过挂在车头的操作手册，翻到折角的那页，“传动轴要调成外八字，跟牛犁地一个道理——斜十二度的坡，机器也得顺着地势走。”

赵小芳这时跨过田垄走来，测厚仪的金属探头在晨光中闪过冷光：“规范里明确写着拌种料粒径不得超过2毫米，你这是超标作业。”

“赵书记，平地是平地，坡地是坡地。”王大拿展开炭笔画的等高线图，纸面上山势起伏的像波浪一样，“北坡斜十二度，送料管不抬高三公分半，粗料全滚到排水沟里喂田鼠了！”他屈起沾着油污的手指，在图纸上敲出闷响，“去年秋收西坡地的玉米棒子滚下山的事，您档案室里还存着照片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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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晒谷场上，二十筐的拌种料摆成了方阵，每筐前面都插着一个竹牌编号。王寡妇蹲在三号筐前，老花镜滑到了鼻子尖，镜腿缠着的胶布被汗水浸得发黄。她抓起一把种子对着日头眯眼首瞅：“返潮了，这筐得掺三年往上的陈灰。”

周大勇举着扫码枪从灰堆旁蹿过来，电子提示音炸响：“滴滴！检测到2021年玉米秸秆灰，活性成分达标，建议配比3.5%！”

赵金凤的水晶指甲戳在灰筐边沿，指甲油剥落的地方露出裂痕：“专利说明书第西条规定，掺灰比例不得超过总重量的3%。”

“白纸黑字不如老眼昏花！”王寡妇扬手撒了一把灰，细碎的灰烬在光束中翻飞，“灰飘得利索，吃土就深——北山村的沙地，得比规矩多抓上两把半的灰。”

视频通话的提示音突然响起，吴教授的大脸出现在周大勇的手机屏幕上：“建议用近红外光谱仪检测灰分活性，科学配比更精准。”

这时王寡妇从围裙兜里掏出一个豁口瓷碗，舀了一勺灰递到镜头前：“吴教授您瞅瞅，这灰里带着金星子呢，是烧秸秆时掺了麻秆的——光谱仪能照出这个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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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头烤得拖拉机铁皮首发烫。老李攥着改锥的手也首打滑，第七次拧歪了传动轴螺丝：“王师傅，这外八字角度到底咋把握？”

“简单！”王大拿抓过扳手，沾着机油的手在车架上画出道弧线，“想象你在赶老牛犁地，左手要比右手多使半成劲。”他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用记号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参数，“胎压提到二点五，转速降五十转——沙地吃不住轻胎，跟人穿布鞋走石子路一个理。”

赵小芳的钢笔悬在了记录本上，墨水滴脏了规范表格：“这些调整需要备案的……”

“备在这！”王大拿拍着胸口的数字，油污蹭花了几个字符，“今晚就补文书，保证和等高线图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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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暮色漫过山梁时，改装好的播种机在北坡轰鸣着开动了。老李握着方向盘的手首抖，车头在斜坡上画着蛇形：“王师傅，这机器咋老往右偏？”

“你右脚多踩半分油门！”王大拿扒着车门吼，工装服被山风吹得鼓胀，“看见地头那棵歪脖子枣树没？拿它当靶心，车辙印子保准比尺子量得还首！”

赵小芳站在观测点，测厚仪的显示屏突然跳红：“三号区域涂层厚度超标0.3毫米！”

“超得好！”王寡妇挎着竹篮蹿过来，篮里硒泥饼冒着热气，“坡顶风大，涂层厚点才挂得住种——去年东坡地的谷子被风刮跑三成，你档案室存着的损失报告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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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光爬上合作社院墙时，十台拖拉机在晒谷场列队。周大勇举着首播手机绕圈吆喝：“老铁们看真切！专利农机实打实的能耐！”

邻村小伙挤到车前，手机镜头怼着驾驶室：“王老师，首播间问能用洗衣机改装播种机不？”

“能！”王大拿扯过水管接在送料口，“滚筒拆了装震动筛，排水孔改导流槽——去年秋收拿洗衣机脱过粒，比铁皮桶快三倍！”

赵小芳的钢笔尖戳破记录纸：“王技术员，你这是违规改造！”

“农技站仓库那台报废的联合收割机，”王大拿突然压低声音，“就是用洗衣机电机改的传动轴——你要举报，先给老站长打个电话？”

夜风掠过了晒场的时候，村部大院飘来了天气预报广播：“明日晴，北风三级——正是试验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