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螟蛉诏

虿盆的蛊虫在青铜门前结成北斗阵时，林砚看清了苏九眼底的冰蓝——那是苏明璃消散前最后的光彩。女将战甲下露出半截巫族刺青，形如折梅颈后的狼头，却多出三道贯穿的剑痕。

"殿下请退后。"苏九的弯刀斩断扑面而来的蛊潮，虫尸在刀刃上凝成北疆文字："...真诏在螟蛉..."她突然反手将刀刺入自己左胸，血刃劈开青铜门锈迹的刹那，三千陶瓮同时炸裂。

崔明鸾的剑穗东珠滚入门缝，照亮甬道内倒悬的尸林。每具尸体都戴着岳红缨的面具，心口插着刻有不同年号的玉笏。林砚的翡翠碎碴突然飞向某具尸体的面具，击碎的陶土下露出周教谕青紫的脸——他的舌根压着半枚螭纹玉玦，与赵无庸当年捧玺的断指创口完全吻合。

"陛下小心！"苏九的警告与破风声同时抵达。王衍之的残躯突然暴起，胸腔钻出的蛊虫拼成《塞下曲》的残缺小节。林砚挥袖卷过曲谱，掌心被蛊虫咬噬的伤口流出的血，竟在青铜门上映出岳红缨的亲笔："...十二卫化整为零，藏于..."

折梅的笑声突然转为尖锐啼哭。婴孩悬浮至尸林顶端，幽绿光束在洞顶勾出完整的北疆舆图。缺失的落雁峡位置，浮现出苏明璃的虚影，她的指尖正指向崔明鸾："...凤栖梧处，螟蛉泣血..."

崔明鸾突然扯断霞帔，金线崩裂声里，她软甲下的肌肤竟布满与折梅同源的密文。当她的血滴在玉玦上时，整条甬道开始坍缩，尸林倒转成巨大的沙盘——每具尸体都化作城池模型，心口的玉笏正是镇守将军的名牌。

"原来如此。"林砚踩碎"邺城"模型的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的邺城守将突然暴毙。他拾起崔明鸾的断剑，在沙盘上划出当年岳红缨的进军路线，途经之处，所有模型城池的粮仓同时燃起绿焰。

苏九的弯刀突然架在崔明鸾颈间："长公主殿下让我问您..."她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与崔明鸾一模一样的密文，"这《螟蛉诏》的滋味如何？"

青铜门内传来机括轰鸣，十二尊青铜人俑破土而出。每个人俑的胸腔都嵌着玄铁卫的残甲，背后刻着不同的世家徽记。当先那尊人俑的面具脱落，露出的竟是崔衍僵硬的笑脸，他大张的口中含着明黄帛书——正是当年被篡改的传位遗诏真本。

"父亲！"崔明鸾的剑首次颤抖，挑开崔衍的官袍，露出心口处深可见骨的刀伤。伤痕走向与当年岳红缨的佩剑完全一致，翻卷的皮肉间隐约可见金蚕丝缝合的《塞下曲》残谱。

折梅突然坠入沙盘，婴孩的血在"京城"位置晕开。翡翠碎碴从玉玺缺口飞出，在空中拼成完整的镯形套回林砚手腕。当绿光笼罩全场时，所有青铜人俑突然转向跪拜，他们背后的世家徽记开始燃烧，灰烬里显露出真正的《螟蛉诏》：

"...昭明三十七年，朕自知大限将至，特将传位诏书藏于螟蛉体内。见此诏如见朕躬，着镇北岳氏...咳咳..."最后的血字被剧咳打断，崔衍的尸身突然抽搐着指向折梅，婴孩的脐带不知何时己缠上玉玺，在"山河永祭"的铭文上勒出深痕。

苏九的弯刀突然调转方向，斩断林砚腕间翡翠镯："陛下仔细看看，这究竟是谁的血脉！"镯子碎裂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如发丝的金蚕，每只蚕背上都烙着陈氏家徽。

虿盆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真正的青铜巨门此刻才完全开启。门内冰棺中躺着与林砚面容一致的男子，他心口插着岳红缨的断剑，身旁堆满刻有"螟蛉"二字的玉牌。折梅的哭声突然变成狂笑，婴孩撕开自己的肚皮，爬出的蛊虫拼成完整的遗诏：

"...即立螟蛉子为帝，着苏氏巫族辅政，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