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 章 星殒灯燃（下）

青铜棺椁开启的刹那，葬星海的浪涛凝固成水晶般的姿态。紫微星主额间十二瓣星辰冠泛起幽光，冠上镶嵌的混元钟碎片正与韩雪心口灯盏共鸣。叶天剑锋上的血珠悬浮半空，映出三百个静止的时空——每个碎片里都有韩雪被钉入青铜卦签的画面。

"星陨阁执事叶天，参见主上。"首星使跪拜时掀开兜帽，露出的面容竟与孟婆别无二致。她手中量天尺轻点虚空，凝固的浪尖升起三百面往世镜，"请主上检视往世灯芯。"

紫微星主赤足踏着星砂走来，足印绽放出冰魄莲花。她指尖抚过叶天僵硬的剑锋，剑气竟回溯成未出鞘时的模样："三百年了，你这柄斩孽剑还是这般锋利。"剑穗上的冰魄玉髓突然融化，凝成初代圣女的虚影。

"师姐..."虚影悲鸣未绝，就被星主吸入星辰冠中。韩雪琉璃化的身躯突然颤抖，心口灯盏喷出混沌之火，将方圆十丈的海水蒸腾成猩红雾霭。神雕燃烧最后的尾羽，星图光剑刺向星主咽喉，却在触及星辰冠时碎成光尘。

"痴儿。"星主轻笑，量天尺敲击海面。静止的时空重新流动，浪涛却逆卷苍穹，将叶天拍入海底。他在腥咸的黑暗中下坠，忽见深渊处亮起三百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裹着片韩雪的魂魄。

"阿天..."支离破碎的呼唤从灯阵传来。叶天挥剑斩断缠绕脚踝的海草，却发现那是韩雪的发丝所化。发丝尽头系着枚青铜卦签，签文"永堕无间"西字正被血污浸染。

海底突然震动，初代圣女的冰棺破土而出。棺中女子双手交叠的姿势，竟与韩雪昏迷时一般无二。叶天以剑为撬，棺盖移开的瞬间，韩雪所有分魂同时尖叫——冰棺里空空如也，唯有棺底刻着"紫微历七百二十三年，韩氏雪祭钟于此"。

海面传来神雕濒死的哀鸣。叶天目眦欲裂，斩孽剑迸发耀目血光。剑身浮现的太古雷纹爬满双臂，所过之处往世镜接连炸裂。第七星使的浑天仪刚触及剑气，便化作青铜汁液泼洒星砂。

"倒是比往世烈性些。"紫微星主足尖轻点，星辰冠射出十二道星链，"可惜你每世都选同一条死路。"星链贯穿叶天西肢，将他钉在初代冰棺之上。韩雪琉璃化的右臂突然炸裂，混沌火种顺着星链渡入他丹田。

剧痛中，三百世的记忆汹涌而来：每世皆是她剜心祭钟，而他挥剑断情。最刺目的那世，自己亲手将斩孽剑刺入韩雪心口，剑锋挑出的灯芯正燃在星主冠上！

"明白了吗？"星主的声音忽似韩雪般温柔，"你每斩一次情孽，本座的星辰冠便多块碎片。"她摘下冠冕，十二枚混元钟碎片开始重聚，"待你亲手将今世的她..."

话音未落，海底冰棺突然迸发青光。初代圣女残魂裹着韩雪最后的人性，撞入叶天识海："毁掉星辰冠的接引枢！"他福至心灵，任由混沌火种焚烧经脉，斩孽剑挟着焚天业火劈向冠冕中央的月形凹槽。

星砂暴起，凝成韩雪的模样挡在剑前。叶天手腕急转，剑气偏斜三寸，将星主右臂齐肩斩落。断臂坠海化作青铜卦签，签文"情劫"二字淌出金血。

"好！好！好！"星主连道三声，创口涌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璀璨星尘，"这一剑，比往世快了半息。"她抬脚跺碎冰棺，整个葬星海开始坍缩，"本座便让你们做对亡命鸳鸯！"

时空漩涡中，神雕燃烧本源撞向星辰冠。星图尾羽化作锁链缠住韩雪魂魄，雕喙衔着初代圣女的冰魄珠，将毕生修为灌入叶天丹田："唳——！"

紫微星主首次色变："孽畜安敢！"量天尺横扫，却劈在空处——神雕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发动了星陨阁禁术"偷天换日"。叶天抱着韩雪残躯出现在往世镜中，镜外传来星主震怒的咆哮。

"雕儿..."韩雪琉璃化的指尖抚过叶天眉间雷纹，"去归墟..."她身躯突然龟裂，混沌火种裹着最后的人性注入他心脉，"那里有初代..."余音未尽，魂灯己灭。

往世镜轰然炸裂，叶天坠入时空乱流。恍惚间看见神雕残魂化作星砂，在虚无中铺就道路。道路尽头是座青铜古城，城门匾额"归墟"二字正滴落黑血，檐下悬挂的往生灯里，三百韩雪的分魂正在哀哭。

城门忽然洞开，走出个与紫微星主容貌相同的素衣女子。她手中提着的青铜灯盏没有火焰，唯有盏中冰魄珠与叶天心脉共鸣："妾身等候星君，七百二十三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