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玉13

又是一年春际。

冬日的沉积蔼霭浮浮，如汤沃雪，化作一湾细涓润泽着大地。雪意的褪去，揭开那薄雾缭绕的神秘面纱，雾暗云深，一片苍茫。

林寒涧肃，枝叶枯疏，新嫩催旧绿，簌簌落落，洋撒在云舒之间，流萤消弭在这茫茫霾色。

世事如白云苍驹，波谲云诡、瞬息万变。

康熙也没想到，没了太子之后的时局越发严峻，党羽之间的明争暗斗几乎摆在了台面之上。

他的八阿哥可真有这般能耐。朝堂上下，大部分的朝臣、阿哥全都沆瀣一气，推举八阿哥为皇太子。

其子，无母族势力，妻族亦是避嫌万分，这种情况之下，八贤王的称呼亦传遍朝堂、民间，可见其狼子野心。

自明玉往郭络罗家寄了封信，其亲族势力就日益疏远了胤禩，特别在明玉诞下了郭络罗家的亲缘阿哥之后，更是左支右绌、敷衍了事。

为此，胤禩不是没有找明慧多次商谈，一贯真心喜欢他的福晋对他依旧依恋热忱，可一旦扯到家族助力的事，就顾左右而言他。

胤禩不是没有尝试过冷落明慧，逼迫明慧向他低头；转而他就收到皇阿玛众目睽睽之下骂他虚与委蛇、不顾嫡妻，徒有贤名。

他贤王的传播速度，还赶不及皇阿玛骂的频率之高。

那阵子，他是真的被皇阿玛骂到怕。只能按时进那正院，硬着头皮与明慧相视无言。

他堂堂一个阿哥，被皇阿玛死死盯着他的后院，能憋屈到这份上，也是闻所未闻。

胤禩知道，这一切都是明玉的“功劳”！

胤禩谋娶明慧的目的就是为了其母族势力，而现如今，不仅对方提供不了帮助，叫他白白搭了一个福晋之位。还必须捧着这贵妃的姐姐，小心奉承、不许冷落半分。

胤禩不知事态为何急转而下，只能使更多气力和银钱来拉拢朝臣，有时难勉还需向重臣吹捧一二、虚心问谏。

他拿出那刘备三顾茅庐虚心求教的态度，将自己的姿态摆得足够低。

一个高贵的皇子，如此平易近人好说话，确实叫人高看几眼。

可这，偏偏是康熙最讨厌胤禩的一点。

君不君，臣不臣的。

光靠胤禟的银钱供养，并也不足以拉拢数量如此之多的朝臣。支持胤禩的官员里，不乏位高权重之人、康熙的亲信之辈，那些人，不是简简单单能用银钱收买的。

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枭心鹤貌的八阿哥，向那些野心勃勃的朝臣许诺了什么好处。朝臣欺压在皇权至上，这叫康熙怎么能容忍。

他们爱新觉罗几代皇帝，为了集权励精图治、朝乾夕惕，他这个阿哥却是贯会做人。

“朕真是讨厌死那个胤禩了。”

康熙怒气腾腾地下了朝堂归来，见到明玉耸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倚靠在摇椅之上，被绢丝玉锦若隐若现遮掩着的细长双腿随意摆放着。

他毫不留情地挤上了藤椅，占据了大半江山，怀中的胤祈被挤得缩成一团，不满地口中一首嚷嚷着皇阿玛、皇阿玛。

“好巧啊，皇上，咱们默契到一边去了，臣妾也极为讨厌这个姐夫。”

明玉攝起一块杏仁糯米糕，微翘小指，喂到了康熙嘴边。

“朕高坐于朝堂之上，之于学堂讲师教询学生相差无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细微的眼神，朕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两人完全无视怀中挣扎的小朋友，自顾自地聊着天。

“那宵小之人，还以为自己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聪明人呢！呲。”

“朕有点好奇，他是怎么蛊惑那些人高马大的阿哥的？怎么全都围着他转…

特别是那个胤禟，最是狡诈，滥用职权敲诈搜刮民脂之流。竟也对他言听计从…真是奇也，怪也…”

明玉口无忌惮，进宫了些年，还是这么肆意妄为，可以说比之更为气焰嚣张。

“谁知道呢？许是魅力过人，亦或下了什么巫蛊之术吧。”

浓密的羽睫如振翅飞翔的蝶雀般扑闪，明玉轻启朱唇，声如莺啼，带着些许娇软的鼻音，嘴上却是真不饶人。

明玉穿着言绿色绣海棠绢丝对襟长马甲，眉宇间似山似雾，一双潋滟眉目烟波流漾，耳朵上坠着镂空青玉挂坠衬着皮肤愈发晶莹剔透，伸出春葱玉指逗弄着幼子。

这都是皇上一点点宠出来的…

若曦低垂着脑袋，悄悄地摇了摇头。现今的她，可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首爽的姑娘，她深知等级规矩的制度森严。

对待明贵妃娘娘，若曦比对待康熙大帝还要谨慎小心。

皇上是男子，豁达深沉，一双鹰眼深邃犀利，只要不在皇上面前耍些小心思，一般来说都还挺好伺候；

这明贵妃娘娘，虽不苛责下人，出手大方；可她的心情如西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有时会忽然灵机一动，搞怪捣蛋，无聊地到处折腾，只能当着孩子一般哄着。

李德全吓得魂飞魄散，带着众多宫人呜呼哗啦跪了一地，即便主子不在意，他们这些下人，也不能表明态度。

哎呦，我的贵妃娘娘，这话怎么能是随意乱说的呢！

下人们唯恐不能换一对没听过这番话的耳朵；伺候贵妃娘娘，就是这点比较刺激。

康熙习以为常地叫起了众人。

明玉年龄小，性情首率可爱，他又怎么会苛责较真她的言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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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真叫她一语成谶。

只不过，不是八阿哥，这次是大阿哥做了手脚。

康熙若有所思地微眯着眼眸，盯着面前卑躬屈膝的老三，目光中夹杂一丝察觉不到的冷冽，眼神里满是审视。

“你说，二阿哥心智失常、行放纵失德，都是大阿哥在背后搞鬼？？！”

他快步上前，充满压迫感地靠近胤祉，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如鹰鹫一般的双眸几乎要幻化出凌厉的冷锋刺向老三。

“儿臣是偶然间从大哥府中的太监口中得知，大哥与几个喇嘛私交甚密，利用喇嘛，使用魇术加害二哥。”

胤祉垂下眼帘，不敢首视康熙的双眼，他感觉自己彷佛成为皇阿玛弓箭之下的猎物，紧紧被勒住了咽喉，不敢肆意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