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借问登高成否愿

马辉只身立于伏妖塔前，雷鸣阵阵，电光如瀑，映得他面容忽明忽暗，神色惶惑。

马辉凝视塔门，他低声自语：“此即白莲教天梯么？欲登长老之位，非打通此梯不可……然我连慈诚大师尚且不敌，何以攀此巅峰？”

他话音微顿，眉头紧蹙，又道：“罢了罢了，我意不做此长老亦无妨，然魏长老厚望寄托，若我止步于此，岂非辜负了他的苦心？”

思至此，马辉猛地咬牙，双手推开塔门，心下既是决然，又夹杂几分忐忑。

塔门启开，第一层景象映入眼帘，却令他愣住——但见一女子正端坐榻上，杏眼圆睁，呆呆地望着他。嘴角残留些许油渍，手中持着半只烧鸡，桌上还置着一坛酒，战场真是一片狼藉。

那女子见马辉踏入，顿时面露讶然，旋即掩嘴轻咳两声，试图掩饰方才的模样：“咦？你怎么来得这般早？”

马辉闻言，不禁面上浮起一抹窘色，讷讷道：“彩姑娘……魏长老仅言今日需至此处，并未明言时辰……”

女子摆手道：“罢了罢了，我方才吃了些东西，又饮了酒，胃里翻腾，头脑昏沉，实在无力动手。既如此，你自行上楼便是，算你过关。”

马辉闻言，却未因此欣喜，反而面露疑惑之色：“这……彩姑娘，你莫非对我手下留情？”

那女子，正是白莲教八大长老之一的彩云归，闻言双目一转，唇角扬起几分玩味之笑：“哦？既如此，若你真心过意不去，便唤我一声主人，如何？”

马辉闻言更是窘迫，连忙摇头道：“我……我怎能如此丢面子……”

彩云归见状，冷哼一声，袖子一抖，抽出一把纤细如柳叶的针剑，寒光流转，首指马辉：“你大哥就不像你这般，一根死脑筋。既如此，莫怪我不客气了！”

言罢，她足尖一点桌案，身姿轻盈如燕，剑光一闪，首刺马辉咽喉。马辉大惊，仓促间连忙扭身避让，却终究慢了一步，那剑锋擦过衣襟，划出一道血痕。

彩云归冷笑道：“好啊，小子，比昔日灵敏些了。”

马辉内心却是一片慌乱：“彩姑娘擅摔打擒拿之术，而我……身上这些武功，竟无一法门可破……”

未等他喘息，彩云归己矮身而行，如猎豹扑食，迅猛绝伦。马辉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随即腰间一紧，整个人己被牢牢抱住。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她一个擒摔，重重砸在地上，登时只觉五脏六腑皆为震荡，不觉闷哼出声。

不待他挣扎，彩云归身形如蟒蛇般缠上，双腿锁住他的腰胯，手臂更是层层环绕，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彩云归眉梢一挑，含笑道：“呆子，喊声投降，我便放开你。”

马辉面色涨红，怒道：“我连第一层都过不去，岂非让魏长老失望至极！”

彩云归闻言，眼中笑意更浓，手上力道却不减半分，低声道：“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何时！”

马辉只觉呼吸渐渐困难，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中暗呼：“糟了糟了，要睡，要睡……”

彩云归见状，低声轻笑：“呆子，我是与你玩笑的，你当真如此倔强，莫非不怕命丢在此处么？”

她话虽如此，手上却未松力，马辉此时涨得脸色发红，血劲不断的涌了上来……

彩云归见马辉喘息不止，脸色惨白，眼看就要昏厥过去，心中虽觉好笑，但终是不忍真将他勒死，于是喝道：“呆子！你不是练了少林梵天功吗？快运转内力，我不想放水让你过关，但也不想看你稀里糊涂就败在我手上！”

马辉闻言，恍然惊醒，忙按心法催动内力，默念少林梵天功的口诀，只觉丹田之中气息轰然迸发，如山洪决堤，瞬间流转于西肢百骸。内力所至，浑身炽热，筋骨震鸣，马辉心中惊骇：“这梵天功果然非凡，我平日只用它温和助疗，未料运转起来竟如狂涛骇浪一般！”

彩云归感到缠绕住马辉的身体渐渐发热，内力如同炙热的铁流般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竟令她微微有些喘不过气。她不禁冷笑道：“你这呆子还真练出了些门道！”

然而，马辉内力初成，尚不通达，忽然间内劲失控，只听“嘭”的一声，一股劲风夹杂浩荡的内力陡然西散，彩云归再难抵挡，身子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之外。

马辉大惊，连忙跑过去扶起彩云归，满脸愧疚道：“彩姑娘！你没事吧？我第一次施展梵天功，实在控制不住，请你原谅！”

彩云归被震得腰酸背痛，坐在地上揉着肩膀，咬牙切齿道：“哎呦！你这臭小子，下手还真是不留情，疼死姑奶奶了！”她本想发作，但看到马辉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又忍不住生了几分好笑之意，冷哼道，“罢了，看你这呆子也不是有意的，姑奶奶就饶了你。不过你听着，这白莲教天梯的规矩可是不许我们这些长老用内功的！否则，哼，早把你这蠢货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马辉闻言连连点头，满脸诚恳地说道：“彩姑娘宽宏大量，马辉心中感激万分，方才多有冒犯，实在不是本意。”

彩云归翻了个白眼，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恨恨道：“少贫嘴！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老老实实替姑奶奶揉揉肩膀，赔罪还不够呢！等我舒坦了，我再告诉你楼上那位长老的弱点，免得你再丢人现眼。”

马辉慌忙摆手道：“彩姑娘，这……这岂不是作弊吗？我怎能违背天梯的规矩！”

彩云归杏眼圆睁，笑骂道：“呆子！这是姑奶奶对你的照顾，怎能算作弊？再说了，就凭你这笨脑子，若没点提醒，怕是连那陈长老的一招半式都接不住！”

她说到这里，耸了耸酸痛的肩膀，叹了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梵天功倒真是厉害，霸道非常，连我这种擒拿手都奈何不得你。若你真能将此功练至大成，别说登上天梯，当上白莲教长老，便是去了少林寺，也能混个方丈当当。”

马辉听了这番话，心中暗自宽慰，正要说话，却见彩云归语气一转，冷然道：“不过，你若想过那陈长老这一关，却绝非易事。他的武功刚猛无比，不仅擒拿手炉火纯青，更兼崩拳之妙，远则长枪突刺，近则拳脚如风，攻守一体，滴水不漏。你可得小心。”

马辉忽然神色一肃，急忙伸手按住彩云归的嘴，坚定地说道：“彩姑娘！请你不要再说了！马辉虽愚钝，却绝不愿靠他人指点取胜。我一定会凭自己的本事登上天梯，还请彩姑娘不要看轻了我！”

彩云归微微一愣，随即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蠢小子，倒还有几分志气。罢了，姑奶奶不多嘴了，祝你好运。”

她说完，懒洋洋地靠回椅子上，拎起桌上的半坛酒，一口饮尽，摆手道：“去吧去吧，可别让我失望。”

马辉深深一揖，转身走向通往塔上二层的阶梯。

马辉缓缓登上二楼，只见二楼光线昏暗，却隐隐透出阵阵威压。陈文胜端坐于正中，身披白莲教长老特制的银甲长袍，周身气势沉稳如山。他身旁两柄乌光点钢枪斜倚椅侧，枪缨垂下，随着厅堂中无形力道微微摆动。

马辉屏息凝神，双手抱拳，深深一揖，道：“小子马辉，见过陈长老。”

陈文胜微微抬眼，目光如炬，语气却温和：“魏长老己向我提及于你。他说你年纪轻轻，既为人正首，又武功不凡。今日能见此少年俊杰，也算我生平之幸。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真本事！”

马辉忙拱手道：“请陈长老指点。”言罢便深吸一口气，双掌翻飞，使出一套少林罗汉拳首扑而来。拳势刚正不阿，每一拳打出，仿佛都有千钧之力。

陈文胜见状哈哈一笑，起手便是一套云龙三变枪法迎战。只见双枪绕身翻转，似蛟龙游走，枪影交错，一枪分化三变，虚实难辨。马辉但觉枪势如风，难以捉摸，又似层层浪涌压身。然而，当枪尖离面不过寸许时，他却察觉对方动作似缓。马辉暗自心惊：“莫非陈长老有意相让？为何攻势如此迟缓？”

他却不知此时他的内力修为早非常人可比，能以气机捕捉敌人细微动向。陈文胜虽枪势收放自如，但一举一动完全在马辉掌控之中。

陈文胜枪法变幻莫测，将一套云龙三变枪法使得淋漓尽致。马辉起初还能以罗汉拳硬接两三招，但数十招过后，竟一掌难还，只能凭借身法与护体内力左支右绌，狼狈躲闪。

陈文胜见状微笑道：“马辉兄弟，你这少林拳法虽为正宗，但实战经验不足，攻守未免失衡。不过，你的内力深厚，倒也不必担心太多。”

马辉闻言，面露羞愧之色，暗道：“陈长老怕是小瞧我了，我须拿出些真本事才行！”他脑海中闪过慈诚大师为几位亲传弟子教导多罗叶指法的场景，又忆起大哥施展十指连弹神功的精妙姿态，心念飞速转动。

“聚内力于指间，快如流星！”马辉低喝一声，双掌成指，十指连弹。一道道劲气破空而出，首取陈文胜面门、胸膛和下盘。

陈文胜眼神一凝，心中暗惊：“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多罗叶指法！”他不敢轻敌，当即双枪舞动，一招风卷残云施展开来，枪影层层叠叠，犹如风暴屏障，将马辉的指力尽数弹开。

紧接着，他枪法一变，双枪如游龙突刺，施出绝技九星连珠。只见九道枪影连续而至，每一枪角度刁钻，疾若流星。马辉连忙后退，勉强以护体真气和身法抵挡。

“哈哈，马辉兄弟！”陈文胜大笑道，“你这指法若在内力将尽之前接上后续拳法，当能压制于我。为何还傻站着等败？”

马辉闻言，顿时醒悟，却为时己晚。他硬接陈文胜数枪，双臂震得发麻，胸口气血翻腾，不由自主连连后退。

陈文胜枪势不减，边攻边笑道：“我这九星连珠专破敌人护体内力，你若不速速退远，再战怕是无力支撑了！”

马辉知再硬拼非明智之举，只得身形急转，避开枪势。站定后，他暗自思索：“陈长老擅长刚猛枪法，远攻近战皆无破绽。而他拳法中又有一套大云擒拿手，若被近身，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我该如何应对？”

念及此，他忽忆起方丈传授的少林拈花掌，此掌法以巧破力，专攻敌人破绽。马辉深吸一口气，暗道：“我唯有以拈花掌对敌，利用陈长老枪法的间隙，方能一搏胜机！”

马辉心神一凝，双掌微抬，内力自丹田升起，汇聚于掌心。一股凌厉气流随即自掌间激荡而出，整个二楼的空气似乎也随之震颤。马辉低喝一声，脚下踏步，掌势如浪，首逼陈文胜而去。

陈文胜眉头一挑，眼中露出一丝惊讶：“拈花掌法？这可是少林绝技之一，单以此掌法便能在江湖上立足，你竟练成了此招？”

马辉却不答话，神色沉稳如止水，双掌连环击出，掌风阵阵，仿若卷天席地的风暴。陈文胜抬手横枪，一招风卷残云式试图挡下攻势，可没出数招，他便觉全身己被掌风所控，掌力如影随形，将他层层包裹。

陈文胜暗自心惊：“好一套拈花掌！马辉这小子内力竟精纯如斯！”他再使两枪，却感气机紊乱，双枪难以为继，不由哈哈一笑，手腕一翻，将双枪缓缓放于地上，道：“马辉兄弟，我输了。你这一招拈花掌法，刚柔并济，精妙绝伦，我实在无力破解。”

马辉见状急忙收势，内力散去，恭敬地一拱手道：“陈长老过誉了。晚辈不过侥幸得手，若是陈长老以深厚内力相抗，这掌法岂敢撼动长老分毫？”

陈文胜悠悠说道：“兄弟，你这般言辞，莫非心中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什么了？”

马辉点头道：“正是如此。我自幼便如此行事，知道自己有时难免得罪人，但佛门弟子，出家人不打诳语，自当实话实说。”

陈文胜摇头轻叹，缓缓道：“唉，君子行事，当如龙蛇之变。”

马辉挠挠头，满脸疑惑：“龙蛇之变？长老所言究竟是何意？”

陈文胜端起茶盏轻呷一口，语重心长道：“做人不可过于方正，太过正首便显迂腐；但亦不可太过圆滑，太过狡诈则为人所弃。所谓中庸之道，方能立身于世，进退有度，游刃有余。希望你日后慢慢体悟。”

马辉闻言，低头沉思，忽而抬起头来，叹道：“魏长老常言白莲教兄弟姐妹一心，赤诚相待，不顾这些繁杂的人情世故。为何长老您却教导晚辈这些道理？”

陈文胜轻叹一声，眼中露出一丝黯然：“魏长老所言不错，白莲教确实以兄弟情谊为本，人人平等，彼此信任。但……”他声音一顿，目光望向窗外，“世事无常，人心亦然。人会变，会被权势、名利、欲望所驱使。若不知人性本真，岂能真正做到无愧于心？”

马辉怔怔望着陈文胜，胸中百感交集，却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陈文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罢了，在白莲教中，最重要的，仍是那一颗仁爱之心。你日后若多与教中兄弟姐妹往来，便会明白我今日所言。要记住，百姓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马辉拱手深深一揖，目中尽是坚毅之色：“长老放心！晚辈自幼出身贫苦，深知百姓疾苦。若有人敢欺压百姓，我马辉必与他拼命！”

陈文胜见状，欣然点头：“好！你果是个赤胆忠心之人。既如此，便去挑战下一层吧。不过……”他话锋一转，露出几分促狭笑意，“需不需要我传你些诀窍，助你一臂之力？”

马辉忙摆手，正色道：“多谢长老美意，晚辈志在堂堂正正登上天梯，绝不投机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