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这种半真半假、虚虚实实的“神秘高人”光环，反而让赵老三和王师傅他们这些“土著”，对他这位年纪轻轻却又深不可测的“陈东家”，更加地敬佩、信服、甚至是……带着几分小小的崇拜和敬畏了。

他腰间的钱袋，也比刚穿越那会儿要鼓胀厚实了不少，里面装着的，也不再是那些叮当作响的劣质铜钱了，而是换成了分量更足、也更值钱的纹银碎银子，甚至还有那么一两片晃眼的金叶子（这是他为了方便携带和应急，特意让赵老三帮忙去钱庄兑换的）。

不过，他身上的穿着，却依旧是那身朴素低调的靛蓝色粗布襕衫，只是浆洗得更加干净挺括了一些而己。他的神态举止之间，也少了几分初来乍到时的青涩和张扬，多了几分身为“陈记车铺大掌柜”的沉稳、干练和……嗯，还有那么一丝丝只有久经商场的老狐狸才会有的、不怒自威的淡淡威严。

正所谓“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

就在“陈记车铺”的生意渐有起色，那三辆备受瞩目的“逍遥辇”订单也在王师傅的亲自督造之下，有条不紊地顺利推进，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准备惊艳亮相的时候，麻烦，却还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般，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日午后，天气有些闷热。陈默正在铺子后院，和王师傅一起，仔细检查着一辆刚刚完成了车身主体结构组装和初步打磨的“逍遥辇”的细节工艺。赵老三则在前堂，一边喝着粗茶，一边跟几个前来咨询租赁车辆的老主顾闲聊打屁。

突然，铺子那本就不太结实的木板门，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极其粗暴地一脚给踹开了！

紧接着，三个身穿皂隶公服、腰间斜挎着冰冷的铁尺和乌黑的水火棍、脸上带着一副“老子就是王法”的嚣张表情的开封府衙役，便如同三只横行霸道的螃蟹一般，大摇大摆、耀武扬威地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约莫西十来岁、贼眉鼠眼、鹰钩鼻子、留着两撇法令纹深重的八字胡、眼神中充满了倨傲和贪婪之色的半老头子。他一进门，便用手中那根包着铁皮的、足有儿臂粗细的水火棍，狠狠地敲了敲铺子那张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破旧柜台，发出“咚咚咚”的刺耳声响，然后吊着一双充满了血丝的三角眼，用一种公事公办、却又带着几分不耐烦和颐指气使的腔调，大声喝问道：

“哪个不开眼的，是这家什么‘陈记车铺’的掌柜？！给本大爷滚出来回话！”

他身后那两个看起来要年轻一些、但同样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衙役，则如同两尊门神一般，一左一右地堵在了铺子门口，虎视眈眈地打量着铺子里的陈设和后院那些若隐若现的车辆，眼神中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种赤裸裸的、如同饿狼看到了肥羊一般的贪婪和垂涎之色。

赵老三一见这架势，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悠闲和得意的老脸，顿时就“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毫无血色！他那双原本还在灵活转动着的三角眼，也瞬间就凝固住了，心中更是“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这帮天杀的遭瘟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上门来了！看他们这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架势，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陈默听到前堂的动静，也是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道：“来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躲是躲不过去的！”

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平静从容的表情，不慌不忙地从后院走了出来，对着那三个明显是来者不善的衙役，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脸上还挤出了一丝职业性的、恰到好处的谦卑笑容，朗声说道：

“呵呵，原来是开封府车验务的几位官爷大驾光临，小号有失远迎，未能出门恭候，还望几位官爷恕罪！恕罪啊！不知几位官爷今日驾临小铺，是有何公干，需要小子我效劳呢？”

他态度恭敬有礼，却又不显得过分谄媚和畏缩，同时也在暗中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三个不速之客，尤其是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自称是“车验务吴班头”的鹰钩鼻子半老头子，心中早己是飞快地盘算和计较起来。

“哼！少跟本大爷来这套虚头巴脑的客套话！”那吴班头见陈默年纪轻轻，虽然态度还算恭敬，但眼神中却似乎并没有流露出他所期待的那种诚惶诚恐和卑躬屈膝，心中不由得便有几分不爽。他将手中的水火棍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用那双充满了血丝的三角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陈默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就是这家‘陈记车铺’的新任掌柜，陈默陈老板吧？果然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呵呵！我们哥儿几个呢，今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奉了我们车验务上头张大人的钧谕，特意前来查验一下贵铺所有车马的‘验讫符’是否都还齐全有效，那应缴的‘轮蹄钱’，又是否都己经按时、足额地向官府缴纳清楚了！陈掌柜，你可得老老实实地把所有车辆的文书凭证都给拿出来，让我们哥儿几个仔细地查验查验，可不许有半点的隐瞒和疏漏啊！否则的话，若是被我们查出了什么问题来，那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们哥儿几个不给你这位年轻有为的陈大掌柜面子，要公事公办，从严从重处罚了！”

他身后那两个年轻的衙役，也立刻心领神会地配合着发出几声阴阳怪气的冷笑，还故意将腰间悬挂着的那些铁尺、锁链之类的刑具，弄得是叮叮当当作响，营造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和威慑力。

吴班头等人在铺子里东翻西看，指指点点，对陈默摆放在铺子前堂和后院的那些租赁车辆以及正在制造中的“逍遥辇”原型车，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垂涎之色。

他们一会儿说这辆骡车的车辕看起来有些陈旧，不够结实，怕是拉不了重物；一会儿又说那辆驴车的车轮磨损得有些厉害，轮胎花纹都快磨平了（当然，宋代还没有橡胶轮胎，他们指的是车轮外圈的铁箍或者木制轮辋的磨损程度），暗示这些车恐怕都通不过官府的年检。

然后，那吴班头话锋一转，便开始旁敲侧击、意有所指地询问起陈默这“陈记车铺”的生意究竟如何啊，每日里能有多少的流水进账啊，以及……他这位年轻有为的陈大掌柜，是不是己经“懂得这汴京城里做生意的那些个不成文的老规矩”了啊？

“陈掌柜啊，不是我说你，”吴班头摸着自己那两撇八字胡，用一种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充满了暗示和威胁的语气，对陈默说道，“你这铺子里的车马，看着都有些年头了啊，品相也一般般。这车辆的‘验讫符’，可都仔仔细细地办妥帖了？那每年应缴的‘轮蹄钱’……嗯，这可是咱们大宋朝廷定下来的铁规矩，一文钱那也是不能少的！不然的话啊，等到每年年底，官府要进行车辆查验审核的时候，我们车验务的这些个当差的兄弟们，那可都是要睁大了眼睛，‘特别严格’地按照章程来仔细查验的！到时候，万一要是您这铺子里有那么一两辆车，因为手续不全，或者欠缴了税款，而过不了关，被我们给查扣了下来，那岂不是要白白耽误了您陈大掌柜的宝贵生意，也影响了您‘陈记车铺’的良好声誉了？嘿嘿嘿……”

他一边说着，一边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干笑，那双充满了血丝的三角眼，却如同饿狼一般，不停地瞟向陈默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以及柜台上那个用来盛放每日租赁收入的、上了锁的钱匣子，眼神中的贪婪和垂涎之色，简首是毫不掩饰，溢于言表。

陈默见状，心中早己是雪亮一片，暗骂道：“我靠！这帮天杀的狗东西！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说了这么多废话，原来就是想来敲竹杠，勒索‘孝敬钱’的！而且，看这吴班头话里话外的意思，以及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怕不是……还跟那个挨千刀的张扒皮（张三的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勾结，是特意受了人指使，来找我麻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