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祸不单行

山洞里湿气沁骨，姜小满后背贴着冰凉的石壁打盹，粗糙的苔藓蹭得麻布衣衫沙沙作响。突然，碎石堆传来沙啦声响，那是靴底碾过钟乳石碎渣的动静。

她猛地睁眼，瞳孔在幽暗中缩成针尖，抄起脚边碗口粗的树枝。

洞口黑影踉跄撞入，玄色劲装浸透暗红血渍，腰间佩刀拖在地上划出火星。

那人右肩衣服破裂，右腿每踏一步都在石面上留下歪斜血印，却仍用未受伤的左手紧握滴血的刀。

当他背靠洞壁喘息时，右胳膊不自然地垂落，显然伤得不轻，而蒙脸黑巾下的眼睛，像雨夜孤狼般扫视着洞内阴影。

“你是谁？” 姜小满举着树枝的手发颤，枯枝在她掌心压出深纹。

话音未落，黑影己如离弦之箭扑来，带血的刀划破空气发出锐鸣。她矮身躲过，树枝横扫对方膝弯，却被那人用未受伤的左腿猛地磕开。

两人在狭窄洞穴里腾挪，刀光与枝影绞成漩涡。他每招都首取咽喉，却因右胳膊伤势而招式变形，姜小满仗着身形灵活闪转，右肩却被刀风扫过，粗布衣衫裂开三寸长的口子，渗出血珠。

缠斗至洞中央时，月辉透过石缝斜斜切入，照亮姜小满因用力而泛红的脸颊。那人突然后撤半步，持刀的手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瞬间。

恰在此时，洞外传来甲衣碰撞的哗啦声，至少有十数人正朝洞口逼近。

姜小满分神的刹那，己被对方用未受伤的左臂锁住咽喉，带着血腥气的手掌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廓，温热的血滴从黑巾边缘渗出，落在她手背上。

洞外 “噗嗤” 声接连响起，显然是追兵己闯入主洞，为首那人阴恻恻的嗓音穿透石壁：“鬼面！再躲就把这山洞炸平！”

被称为 “鬼面” 的黑衣人骤然发力，将姜小满往身后推时，她触到他后背湿漉漉的血渍。

“跟紧了！” 他单手持刀冲向洞口，受伤的右腿每步都踩出深浅不一的血坑，却在挥刀时带起破风锐响。

姜小满看着他与追兵缠斗的身影，刀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他受伤的右胳膊只能勉强格挡，却仍用左腿扫倒两人，刀刃划开对方胸膛时，血花溅在钟乳石上凝成暗红冰晶。

当追兵的长剑刺向鬼面后心，姜小满抄起地上的石块砸去，却因右胳膊的伤而力道不足。鬼面猛地转身将她护在身后，刀背磕开长剑的瞬间，右肩又中一剑。

他低吼着砍断对方手腕，抓住姜小满的手就往洞深处跑。两人在钟乳石间穿梭，他受伤的右腿踩空一次，险些滚下石坡，却仍用未受伤的胳膊将她拽住。

躲进隐蔽侧洞时，姜小满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肋骨。鬼面靠在洞壁上，黑巾下的脖颈不断有血渗出，滴在石板上汇成细流。她看着他受伤的右胳膊和右腿，又摸了摸自己渗血的右肩，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洞外追兵的叫骂声渐远，鬼面却盯着石缝外的月光，沙哑的声音混着血沫：“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要知道，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两人沉默片刻，当那蒙着黑巾的脸转向她时，腰间半露的银鱼袋突然闪过一道冷光，鱼目镶嵌的红宝石在月光下泛着血芒，正是大理寺正卿的佩饰。

姜小满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而沈明昭的尖叫几乎要震裂她的脑海：【是谢临！那个‘活阎王’大理寺卿！他怎么会……】

沈明昭话音未落，鬼面己背靠着洞壁缓缓滑坐，右肩伤口外翻的皮肉在月光下像朵狰狞的花。他抬手去解腰带时，衣襟裂开的缝隙里掉出三封染血的信笺，火漆印上 “吏部尚书府” 的纹章正被血水污染。

“你受伤了！” 姜小满故意让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膝盖在碎石上蹭出血痕也没在意。指尖快碰到伤口时，手腕突然被冰钳般的手扣住，她 “哎哟” 一声向后缩，撞得钟乳石上的水珠纷纷落下：“我…… 我是山下猎户家的女儿，懂些草药……” 她垂着眼皮，假装不敢看黑巾下那双锐利的眼睛。

“你为何会在此地？” 冷冽的声音响起。

【他果然认出你了！所以才没有杀你！】沈明昭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快说啊，你这救美英雄！】

姜小满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哭腔：“方才被几个人追杀才躲进来的，公子要是不信，搜我身好了！” 她故意让发梢扫过他手背，感觉到那只手微微一颤。

“公子的伤口再不止血，怕是要见阎王了。” 她盯着他肩胛外翻的皮肉，突然从发髻里拽下木簪，戳向石缝里一丛掌状叶片：“那是七叶一枝花，治刀伤比金疮药还灵。”

谢临顺着她的手望去，只见石缝里探着几株叶片，叶脉呈诡异的紫色。

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己被按住，粗布裙角擦过草药根部的泥土，带起的土腥味混着他身上的血腥气。“山野草药怕是污了公子的身子。” 姜小满故意拖长语调。

嚼碎的草药敷上伤口时，谢临攥紧钟乳石的指节发白。

姜小满故意用指甲刮过伤口边缘，听着他压抑的闷哼，心里却在暗骂，黑心肠的谢临，要不是自己奋力反抗，刚刚可就被他杀了，这多遭的罪也是他引来的。

【还是你会谋划，救了他，就可以让他以身相许了！】沈明昭兴致盎然的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风花雪月呢？你可别忘了，这天降横祸可是他带来的。】姜小满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更何况，可不能暴露我们知道他身份的事，没看见刚刚他想杀了我吗？】

沈明昭瞬间被吓住了，不敢再和姜小满说话。

“公子的右腿和后背也要敷些药。” 姜小满递过另一株草药。

谢临抬眸看她，接过草药，凤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这姑娘这么快就不怕自己了？

罢了罢了，这次是自己欠了她的，回头就把她喝符水中毒的真相，以及林府有人跟踪她的事情告诉她吧，谢临这样想着。

姜小满往洞口走了几步，背后传来谢临处理伤口的动静。她指尖蹭着粗糙的洞壁，耳尖却不自觉捕捉着身后的声响。

【他在脱衣服！】沈明昭的尖叫在脑海里炸开，姜小满猛地撞在石笋上，疼得龇牙却不敢回头。

“不过是敷药罢了。” 她故作镇定。

【还装！你脸红得跟灶膛似的！】沈明昭的声音带着促狭，【刚刚他可是抓了你的手。】

“这多遭的罪还是他带来的呢，拉着我躲避追杀不是正常的吗！” 姜小满踢飞脚边的碎石，恰好砸在水洼里，溅起的水珠惊散了石缝里的萤火虫。

【他肯定在想怎么报答你，说不定要送你十箱金疮药！】沈明昭的声音陡然拔高，【或者以身相许？】

“你说，这谢大人怎么会被追杀呢？”姜小满赶紧转移话题，指甲无意识抠着石缝。

【得罪的人太多呗，他的仇家估计能从京城排到青石镇。】沈明昭的声音带着笃定，【不然怎么叫 “活阎王”。】

姜小满踢了踢脚边碎石：“看来当官的还不如我爹打猎自在。”

【可不是！你要是嫁给他，哪天被仇家堵门怎么办？】沈明昭故意咋舌，【天天提心吊胆的，不值当。】

“谁要嫁给他了！”姜小满本没觉的有什么，她只是爱看谢临这张脸，但却不知为何脸颊发烫，幸亏洞中美夜色遮得严实。

【没说要嫁，难道不想看他摘了黑巾的模样？】沈明昭的声音突然狡黠起来，【京里贵女都说他眼尾带煞，偏偏生了副好皮囊 ——】

“管好你自己吧！” 姜小满打断她，指尖绞着裙角。

【哎呀！】沈明昭突然惊呼，【忘了和祖父说太子的事了！还有吏部尚书那老匹夫……】

姜小满靠着石壁坐下：“想通了？不难受了？”

【早想开了！】沈明昭的语气带着嫌弃，【就太子那做派，送我都嫌脏。还不如回北疆啃奶疙瘩呢！】她顿了顿，声音低落下来，【要不劝祖父祖母一起去北疆？一家人总归是在一起的……】

“皇上把你们当人质呢，真以为能走？”姜小满戳破道，“你一家若都去了北疆，你爹又掌着兵权，皇上睡得着吗？”

洞外传来夜鸟啼叫，沈明昭许久没吭声。姜小满摸着右肩的伤，听见脑海里沈明昭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祖父一辈子忠君爱国，怕是也不会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