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思想的利刃

指挥帐篷内的气氛，十分的沉重。

斥候带来的消息让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浇得只剩下摇曳的火苗。

“几十个部落？联军？”铁锤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们有多少人？”

“数不清……斥候说，光是先头部队，看起来就密密麻麻的，根本数不清。”跛脚的声音带着颤音，“首领，我们……我们打不过的。他们都是常年征战的老部落，那些头领个个都是杀出来的。”

“打不过也要打！”铁锤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陶罐跳了起来，“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想让我们再变回以前那样？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用什么打？”跛脚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外面，“我们的人，一半是老弱病残，一半是刚拿起锄头的难民！我们的战士，连像样的皮甲都没几件！拿什么跟几十个部落的联军拼命？这是送死！”

“怕死就滚！”铁锤怒吼。

“这不是怕死！这是现实！”跛死也涨红了脸。

“够了。”北马的声音不大，却让争吵的两人立刻闭上了嘴。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上面用石块和树枝标记着牛轭湖周边的地形。

“跛脚说的对，硬拼，我们没有胜算。”北马平静地开口。

铁锤的脸上露出了失望和不甘。

“所以，我们要跑吗？”格鲁布问道，他的手一首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跑？”北马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能跑到哪里去？这片土地上，哪里还有能容纳我们几万哥布林的‘世外桃源’？我们身后，就是我们所有的族人，我们跑了，他们怎么办？被联军抓回去当奴隶，还是像垃圾一样被屠杀？”

帐篷里一片死寂。跑，是死路。不跑，也是死路。绝望再次笼罩下来。

“敌人很强大，这是事实。”北马的手指在沙盘上移动，“但他们不是铁板一块。你们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要组成联军来打我们？”

“斥候不是说了吗？他们的大萨满说我们是异端。”铁锤闷声闷气地回答。

“异端？”北马笑了一下，“一个吃不饱饭的哥布林，会在乎几百里外的另一个哥布林信的是哪个神吗？不，他们不在乎。是他们的头领和萨满在乎。”

他看向众人：“因为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害怕了。他们害怕自己部落里的奴隶，也学着我们一样，站起来推翻他们！他们害怕自己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霸占所有的食物和女人！所以，这不是一场‘净化’战争，这是一场旧制度对新制度的扑杀！他们要的，是掐死这个让他们恐惧的‘榜样’！”

这番话，让格鲁布和铁锤这些头脑简单的战士也听懂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跛脚忧心忡忡地问。

“他们用刀剑来打我们，我们就不能只用刀剑来还击。”北马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我们要用他们最害怕的东西去打他们。”

“什么东西？”

“思想。”北马一字一顿地说。

帐篷里所有哥布林都愣住了，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铁锤，我问你，如果一个奴隶，每天被鞭打，吃不饱饭，他的主人告诉他，只要打下牛轭湖，他就能够分到食物，还能得到自由，他会不会拼命？”

“会。”铁锤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北马又转向跛脚，“如果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跪下磕头，我每天都赏你一块肉吃，但你的邻居，必须每天辛苦劳作，才能换到半块干粮，你会怎么想？”

跛脚想了想，迟疑地说：“我会觉得……这不公平。我会替邻居不平。”

“不，你不会。”北马否定道，“你只会庆幸自己跪得快，然后鄙视那个还在劳作的傻子。这就是旧制度下，哥布林的思维。自私，短视。”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一种新的想法，像瘟疫一样，传到他们的军队里去！”

北马走到沙盘边，拿起一根小木棍，插在了代表敌军后方的区域。

“绿裔，我需要你，带领最精锐的斥候，组成‘宣传队’。”

“宣传？”

“对。你们要绕过他们的主力，潜入他们的后方，找到那些被他们裹挟来的、当做炮灰的小部落和奴隶。你们要去告诉他们，在牛轭湖，没有头领，没有萨满，没有奴隶！在这里，人人都是劳动者，凭自己的双手吃饭！在这里，土地是公有的，谁耕种，谁收获！”

“你们要把我们的‘工分制度’，我们的‘按劳分配’，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我们要问他们，是愿意继续给头领当牛做马，随时可能被抛弃，还是愿意来到南方，加入我们，成为一个能吃饱饭、有尊严的哥布林！”

整个帐篷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北马这天方夜谭般的计划惊呆了。

“首领……这……这能行吗？”铁锤结结巴巴地问，“他们……会信吗？这不就是去送死吗？”

但是绿裔的眼睛却十分的明亮，这是他之前一首想做的，但是给部落带来如此大的麻烦，没想到首领没有怪他，反而还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他激动的说道，“首领同志，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很危险。”北马看着众人，“但这是我们的机会。一场战争的胜负，不只在战场上。人心的向背，才是最终的决定力量。我们要在他们的根基上，挖出一个大洞！让他们的大军，从内部开始崩溃！”

“我也去！”格鲁布站了出来，眼神坚定，“我相信北马。我去告诉他们，这里有不一样的活法。”

北马摆手，“这个工作人不能多。”

计划最终被定了下来，尽管大多数哥布林依然觉得这匪夷所思。

当夜，北马找到了正在湖边“看月亮”的星语。巨龙化作的人形，在月光下有种非人的静美。

“你的戏台，快要被拆了。”北马走到她身边。

“我知道。”星语的声音很平淡，“一支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而己，带着恐惧和贪婪而来。”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他们的情报。特别是他们的首领，那个所谓的大萨满，还有几个最大的部落头领。”北马首接说出了目的。

“为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星语反问。

“因为如果舞台被砸了，你就没戏看了。”北马说，“而且，我想你对这场‘新旧之争’的结局，应该也很好奇。”

星语转过头，幽蓝的龙瞳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他们的武器，你注意过吗？”

北马一愣：“武器？”

“那个带回消息的斥候，他的断臂，是被很锋利的铁器砍断的。切口平整，不是哥布林那些粗制滥造的破铜烂铁能做到的。”

“那支所谓的‘北方讨伐联军’，最近得到了一批新的装备。数量不少，制式统一。”

星语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浮现出一缕微光，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徽记——那是一头咆哮的狮子，爪下踩着一柄剑。

“而这批铁器上，都印着这个徽记。”星语说，“在人类帝国，这个徽记属于一个很有权势的家族。”

“莱昂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