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公审大会

枯木萨满的手腕以一个非自然的角度垂落，淬毒的骨刃“当啷”一声掉在泥地里。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生命被彻底抽离的冰冷。

星语收回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她侧过身，让开了北马和萨满之间的位置，重新退回旁观者的角色。

“把他绑起来。”北马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两个纠察队员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星语，又看了看北马，最终还是冲了上去，用绳子将失魂落魄的枯木萨满捆了个结实。

“首领，怎么处置他？”格鲁布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还有他的那些信徒……”

格鲁布的目光扫向那群刚才还狂热无比，现在却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样安静的哥布林。

“明天天亮，在营地中央，召开公审大会。”北马宣布。

“公审……大会？”格鲁布一愣，这个词他从未听过。

不只是格鲁布，所有听到这句话的哥布林，包括远处的伊莉雅和梅林，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审判，在哥布林的世界里通常很简单，强者裁决，弱者接受，要么死，要么滚。如此兴师动众，还要加上“公”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对，公审。”北马重复了一遍，“让所有哥布林都来听，都来看。我们要审判的，不只是一个枯木萨满。”

第二天清晨，牛轭湖最大的空地上，数万哥布林黑压压地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圈子中央，枯木萨满被绑在一根木桩上，形容枯槁。

北马站在他的面前，没有拿武器，只是平静地看着人群。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害怕，很多人迷茫。”北马开口，声音传遍全场，“你们害怕瘟疫，害怕死亡。枯木萨满告诉你们，这是神罚，是我触怒了神明。”

他停顿了一下，指着那个受伤后被治愈的纠察队员，又指了指隔离区里那些正在好转的病患。

“现在，你们看到了。没有神罚，只有疾病。没有诅咒，只有可以被战胜的‘小虫子’。我们靠干净的水，煮熟的食物，草药，还有隔离，正在战胜它。而不是靠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和有毒的蘑菇！”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

“所以，我们今天审判他，不是因为他想杀我。”北马话锋一转，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他想杀我，只是因为我挡了他的路。”

北马走到枯木萨满面前：“我问你，在你还是萨满的时候，部落里的哥布林打到猎物，挖到块茎，是不是都要先给你献上一份？”

枯木萨满嘴唇哆嗦，没有回答。

“你不说话，我替你说。是的！”北马替他回答，然后转向所有人，“他告诉你们，这是献给神明的供品，能保佑你们。可结果呢？你们把最好的食物给了他，自己却在挨饿。你们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却在瘟疫到来时，想把生病的你们当成祭品烧掉，来保住他自己的地位！”

“他剥削你们，奴役你们，用你们的恐惧和血汗供养他自己！他这样的人，不是神明的使者，是所有哥布林的蛀虫！是人民的敌人！”

“人民的敌人！”这个词像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千层浪。哥布林们面面相觑，眼神从迷茫，到惊愕，再到一丝恍然。

“对于人民的敌人，我们该怎么处置？”北马高声问道。

“杀了他！”

“烧死他！”

人群中爆发出愤怒的吼声，这一次，是冲着枯木萨满。

枯木萨满惊恐地看着那些曾经对他顶礼膜拜的族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不。”北马抬起手，压下了声浪，“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一个不劳而获的蛀虫，最害怕的是什么？是让他用自己的双手去劳动。”

他转身宣布：“我判决：剥夺枯木萨马一切身份，从今天起，他不再是萨满，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哥布林。他将被编入劳动大队，和你们一样，每天去开垦土地，挖掘沟渠。他想吃饭，就必须用自己的汗水去换！”

人群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热烈的骚动。这个判决，比杀了他还要狠，这是从精神上彻底摧毁了他。

北马趁热打铁：“从今天起，牛轭湖废除一切旧的头领和萨满制度！不再有谁可以不劳而获！我宣布，成立十个劳动生产大队！所有哥布林，按区域编入队伍！”

“你们的劳动，不再是无偿的！每天，根据你们完成的工作量，由记分员给你们记上‘工分’！开垦一亩地得多少分，挖十米水渠得多少分，都会有明确的规定！”

“食物、帐篷、工具，所有的一切，都将用工分来换！干得多，得的多！干得好，有奖励！想偷懒、想闹事的，那就饿肚子！这就是我们的新规矩——按劳分配！”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谁，是头领还是奴隶，在这里，只有一种身份——劳动者！愿意用双手创造未来的，就是我们的同志！不愿意的……”北马的目光变得冰冷，“现在就可以滚出牛轭湖！”

星语在一旁，幽蓝的瞳孔中光芒闪烁。她看着北马，看着那些哥布林脸上激动、困惑又充满希望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场前所未见的宏大戏剧。

梅林大法师则拉了拉伊莉雅的袖子，压低声音：“公主殿下，你看到了吗？他不是在建立一个部落，他是在创造一个……一个全新的物种。拥有思想的哥布林，这令人感到可怕。”

公审大会结束了。枯木萨满被铁锤像拖死狗一样拖走，扔进了刚刚成立的第三劳动大队。一场颠覆性的社会变革，在牛轭湖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接下来的十天，整个营地像一台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哥布林们的热情被“工分”彻底点燃，为了获得更多的食物和更好的住所，他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劳动潜力。

瘟疫被完全控制住，新的耕地被成片开垦出来，伊莉雅送来的种子在肥料的滋养下茁壮成长。

北马站在高坡上，看着这一切，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丝安稳。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外围侦查的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上来，他的一条手臂不见了，伤口用破布胡乱包裹着，鲜血浸透了布条。

“首领！”斥候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北……北方……打过来了！”

“说清楚，谁打过来了？”格鲁布一把扶住他。

“是……是血牙、黑石、烂骨头……几十个部落……他们组成了联军！”斥候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恐，“他们的大萨满说……说我们是亵渎大地之灵的异端，是南方的瘟疫……要……要把我们全部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