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谁的过失

本是很普通很寻常的一次例行办案，结果卡车失窃，三名日本宪兵身亡。

保安团损失近二十人，缉私队死伤过半。

这就引起了特高课和西村班的注意，特高课主持此案侦破，而西村班负责对内部人员进行甄别。

这都是惯例，两个部门向来是如此分工。

对日本人来说，缉私队和保安团活着的人都有嫌疑，他们只相信日本人，对那名日本宪兵只是进行了询问就释放出来。

但宪兵脸上还是被抽了十几个耳光，原因是他临阵脱逃，有损帝国的威严。

对西村班来说，缉私队是他们养的一条狗，总不能把狗都宰了吧，所以，在顾问室地下室的审讯室，每人抽了二十鞭子，也都放了回去。

保安团的人是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的，他们本身并不知情，结果所有人都被拉去特别处理了。

张富坤也不例外，他身体本来就弱，连受惊吓，受了鞭刑之后，差点没能出得了审讯室。

1940年元月，正是上海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上海虹口区日本领事馆特高课办公楼内，特一课课长南云造子坐在办公桌前，指尖轻叩桌面上那份标有“绝密”字样的档案。

76号组长以上人员的档案都是绝密文件，调取需经过李仕群的首肯，日本人也不例外。

窗外冬雨绵绵，玻璃上的水痕将远处外滩的轮廓模糊成一片灰影。

档案封面写着“朱沉舟，特工总部情报一处情报一科副科长”，南云造子翻开内页，第二次看了起来。

第一页是简历，上面贴着一张照片，面容普通，但眉宇间五官比例协调，且特别舒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和力。

在南云造子看来，朱沉舟的履历并不完美，甚至是缺陷很多，首先她认为，朱沉舟并非是自愿加入76号的。

非要有一个明确的定义，用裹胁更加适合，如果不是他表哥纪家跃持意拉他来开会，也许他就是当晚被围剿身死当场的其中一员。

除了朱沉舟之外，万里浪没有放走一个亲信，正是从这一点，南云造子认为他是被裹胁。

从第一次攻陷军统小队到监视红党的文昌书店，南云造子找不出问题来。

攻陷军统小队，朱沉舟没有机会送出情报，喊话也是吴青山同意的，他也打死了两名军统成员。

进攻文昌书店时，朱沉舟并不在场，枪战结束后，他才到达现场，并无可疑。

但南云造子总觉得哪里有问题，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抓到王木林是他首次立大功，也是他正式出任行动组组长的关键。

但这个行动76号是报备过了，目的就是为了让王木林对军统彻底丧失信心。

接下来，是杨福兵身死一案，这是南云造子怀疑朱沉舟的起因，只是此案中，凶手以一敌三，行动极为敏捷。

而她所了解的朱沉舟枪法略好些，长于溜须拍马，并没有真本事，前不久，在中统刺杀时，一对一，还被人击中，且还让人逃了。

要不是他从黑市提前买来防弹背心，救了他一命，自己也不用再研究他的档案了。

可就是这次刺杀，让南云造子又产生了疑惑，中统的人她逐一审讯过，那是下了必杀令的，不是作假。

如果朱沉舟是国党的王牌特工，国党又怎么会让中统的人前去刺杀。

外派云缉私队这段履历只能证实南云造子对此人的判断，拉帮结派，声色犬马之徒。

再就是让她最最头疼的围剿案了，王瑞生死不明，张家伟去了特务队，朱沉舟却安然出了宪兵队。

问题是这一段76号只字未记，西村班也拒绝移交相关记录。

所以，南云造子把重点放在了缉私队遇袭一案，因为她从来不相信巧合。

她在樱花女子间谍学校，老师上的第一节课，就教她不要相信遇到的所有的巧合，巧合这两个字不应该出现在间谍的词典里。

朱沉舟为何在周五要向缉私队借车，周六出发便出了意外。最让南云造子疑虑的是，司机柳老三疑似被人下药。

最后，那辆车在郊外被人炸的粉碎，此案串连起来，就是以这辆车为主线，也就是说，这辆车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应该就是从朱沉舟借车开始的。

行动队队长佐久敬二己经站在她面前很久了，南云造子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按响了呼叫铃声。

“造子少佐，您是怀疑他吗？据我所知，他和妻子都在76号，一般潜伏人员不会携家带口。

他妻子刚来时，76号就和我们一起审查过，派人去过她老家，没有任何问题。”

这些南云造子都知道，档案的最后部分都记录着。

“我还是认为他的嫌疑很大，缉私处的卡车一定有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敬二君，劳烦你一件事。”

“造子少佐，请吩咐。”

“你去查缉私队的司机柳老三，查出谁给他下的药，那么就能查到线索了，我相信这件事，或许和这个人有关。”

南云造子又把档案翻到第一页，用指关节重重的敲在朱沉舟的相片上。

佐久敬二并没有把柳老三带到特高课来，用南云造子的话来说，不要让他紧张，要让他自然的回忆起当晚的全部经过，这样，才不会遗漏重要的线索。

因此，佐久敬二从庶务课请来卡车司机，以宴请柳老三的名义，与他见了面。

地点就在柳老三吃馄饨的小馆子对面，一家淮扬菜饭庄。

柳老三还真不惧怕日本人，自打1925年，上海的汽车逐渐成为一种时尚时，他就学会了开车。

后来，进了日本商社，也学会了日语，他什么车都会开，驾驶技术好，还懂车辆维修。

上海沦陷时，日本侨民就推荐到伪政府上班。

他和特高课庶务课这名日本司机本就相熟，两杯黄酒下肚，话就渐渐的多了起来。

佐久敬二虚敬了他一杯酒，说：“柳桑，你好好回忆一下，当时在对面吃馄饨时，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

“敬二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两天我也在犯嘀咕，我这人从来不闹肚子，十年来一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出任务之前来。

所以，我这几天一首在想，是谁在害我？这是出了事，如果你们把我抓去，我有口难辩，得吃个哑巴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