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与舅舅的争论

河西大营的牛皮地图被沙粒压出褶皱，卫青的手指在黄河九曲处敲出闷响："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这才是..."话音未落，霍去病突然甩出弹弓，金丸将代表粮草的木车模型击得粉碎。

"步步为营？"少年将军踩着案几跃上沙盘，鹿皮靴陷进贺兰山模型，"等咱们的武刚车挪到阴山，匈奴崽子都能给孙子讲汉军龟爬的故事了！"

帐内诸将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李敢的朝笏遮着脸首抖，赵破奴假装咳嗽实则啃胡饼。卫青的副将公孙敖刚想开口，忽见霍去病从怀中掏出个青铜马镫，"当啷"砸在沙盘中央："有这个！三日奔袭顶他们三月龟缩！"

"胡闹！"卫青拍案而起，震翻了标注匈奴王庭的狼头旗，"你当打仗是孩童嬉戏？当年漠南之战..."话到一半突然哽住——少年外甥正用双马镫勾着帐顶横梁倒挂，活像只树懒在演示骑术。

帐外忽起马嘶，十八匹河西骏马不知何时被套上改良鞍具。霍去病吹响骨哨，战马竟列成锥形阵绕帐疾驰。烟尘透过帐帘漫进来，在沙盘上勾勒出闪电状轨迹，恰与卫青布置的方阵形成刺眼对比。

"舅父且看！"霍去病抓起把黍米撒向沙盘，"稳扎稳打如撒米喂鸡——"米粒滚落各处要塞；又抄起水囊倾泻，"奔袭似洪水决堤——"水流瞬间淹没狼头标记。

卫青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当年教这崽子玩泥沙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霍去病就爱在黄河模型上挖暗道，没成想如今竟真用在地形战上。老将军刚摸向腰间戒尺，忽见沙盘下的暗格弹开——霍去病竟私藏了缩小版匈奴祭坛模型！

"昨夜探子来报，浑邪王在此祭天。"少年指尖戳向模型狼眼处，"咱们若按舅父的方阵推进..."他推倒代表汉军的木俑，慢吞吞挪向祭坛；突然又抓起木俑插翅般飞扑，"换成奔袭——"木俑撞碎祭坛，狼头滚落赵破奴脚边。

公孙敖忍不住喝彩："彩！"被卫青瞪得缩回脖子。李广趁机灌了口酒："老子当年若有这马镫..."酒气喷在沙盘上，把霍去病刚画的行军线晕染得更狂放。

"三千轻骑，五日粮草。"霍去病突然解下佩刀拍案，刀鞘缝里簌簌掉出沙葱籽，"沿途有十八处暗泉，饿不死人！"卫青盯着滚到脚边的种子，突然想起当年霍去病在未央宫花盆偷种野葱被自己责罚的旧事。

争执被骤雨打断。帐外白颈鸦在雨帘中排成箭阵，霍去病眼睛发亮："天赐良机！匈奴人必在祭坛避雨..."话音未落，卫青的戒尺己敲在他头盔上："暴雨冲垮道路，武刚车..."

"谁要那笨车！"少年闪身躲过第二击，扯过牛皮地图指给诸将看，"暴雨会掩盖马蹄声，浑邪王的獒犬鼻子也会失灵——"指尖在地图上戳出油渍，恰好连成条首捣祭坛的虚线。

赵破奴突然指着帐外惊呼。众人望去，霍去病的青海骢正在泥地里踏出诡异舞步——这畜生竟用改良马蹄铁在泥浆上踩出北斗七星！卫青的副将看得目瞪口呆："这...这马蹄印可作夜路标记..."

"雕虫小技。"卫青嘴上冷哼，手却不由自主沙盘。当年霍去病六岁时用弹弓打落他帅旗的场景，与此刻少年眼中的炽烈如出一辙。

雨势渐歇，霍去病突然抽出环首刀削断帐帘。夕阳穿透裂缝，将沙盘上的黄河模型照得血红："舅父可敢赌十车椒盐？五日之内，我提浑邪王祭刀来见！"

当夜卫青辗转难眠，子时巡查发现马厩空了大半。喂马的羌人奴隶战战兢兢递上竹简，上面画着歪扭的祭坛和十八个笑脸——正是霍去病留给舅舅的"军令状"。老将军抬头望天，雨后的北斗七星格外明亮，斗柄赫然指向匈奴王庭方向。

晨光中，留守的将士发现沙盘被改成浮雕立体图。代表霍去病的木俑凌空飞跨三座山峦，马镫上粘着真正的草料碎屑。卫青盯着木俑手中小得可笑的环首刀，忽然笑出声："这刀...还是老夫送他的及冠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