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暗潮汹涌

大理寺后堂的檀香裹着晨露的潮气钻进宋砚鼻腔，他望着大理寺卿手中半张画像，陆五十西的眉眼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棱角。

"太子与二皇子的暗斗，己不是一日两日。"大理寺卿将画像轻轻搁在案上，獬豸纹官服蹭过梨木案几发出沙沙响，"陆五十西表面挂着东宫旧属的名头，实则......"他顿了顿，指节叩了叩《缙绅录》上那行小字，"上个月二皇子的人往他宅里送了三车冰鲜，走的是内城暗渠——这等心思，哪里是给太子办差的做派？"

宋砚喉结动了动。

父亲那封"金鳞现，乾坤暗"的家信突然在脑海里翻涌，信纸上的墨痕像活了般爬进视网膜。

他想起陆五十西递茶时，茶沫里浮着的金鳞油花，想起陈五十五被烧的《唐律疏议》里夹着的半枚金鳞残片——原来所谓"金鳞令"，竟真的缠在储位之争的乱麻里。

"你要提审他？"大理寺卿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几分苦涩，"申时三刻他随太子祭天，祭天队伍里有十二卫亲军开道。

你就是现在冲去地牢，也得先过太子詹事府的人。"他伸手按住宋砚攥着铜匣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雕花纹路渗进来，"明川，你父亲的案子我查了七年。

有些真相，不是敲惊堂木就能震出来的。"

窗外传来值房小吏收拾茶盏碎片的声音，瓷片相撞的脆响惊得宋砚猛地抬头。

他看见大理寺卿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颤了颤，像极了老家祠堂前那株老槐的枯枝——那株老槐，正是父亲被毒杀当夜，替他藏起血衣的所在。

"谢大人提醒。"宋砚抽回手，铜匣锁扣在案上磕出一道浅痕，"但陆五十西茶盏里的金鳞，陈五十五卷宗里的残片，总得有人问个明白。"他转身时，惊堂木从袖中滑出半寸，梨木的凉意顺着腕骨爬进心口。

出了大理寺正厅，秋风吹得檐角铜铃叮当。

宋砚刚走到偏门，就见一道月白身影从影壁后闪出来——是苏若蘅。

她鬓边的珍珠簪歪了半寸，发尾沾着星点草屑，显然是从宫城赶过来的。

"孙六十二说的。"她攥着半卷密报，指尖泛着青白，"二皇子近三个月召见陆五十西七次，每次都选在禁军换防的空当，路线图......"她展开密报，上面用朱笔标着七条曲曲折折的细线，"最后一次，他怀里揣着个檀木匣，形状和去年春熙楼毒杀案里失踪的药匣一模一样。"

宋砚的瞳孔缩了缩。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眼前浮起淡蓝色光屏，"心理侧写·微察"技能自动激活。

陆五十西的影像在光屏上旋转，他递茶时小拇指不自然的蜷曲，审案时总用左手按印的习惯，还有每次提到太子时眼底闪过的那丝不耐——所有细节像被穿成串的珍珠，在光屏上连成一条暗线。

"他在两边下注。"宋砚低声道，指尖抵着太阳穴，系统分析结果如潮水般涌来，"太子要他盯着二皇子的动静，二皇子要他往太子身边埋钉子。

紫宸计划里的毒杀案......"他突然抓住苏若蘅的手腕，"上个月死在醉仙楼的盐运使，身上的毒斑呈鳞片状——陆五十西去过现场！"

苏若蘅倒吸一口冷气，腕骨被攥得生疼，却舍不得抽开。

她望着宋砚眼底翻涌的暗潮，想起三年前县学同窗冤案里，他也是这样，眼里燃着要烧穿阴云的火："你如今被两边盯着，太子要你做刀，二皇子要你做盾。

明川......"她声音发颤，"你不是执棋人。"

宋砚松开手，掌心还留着她腕骨的温度。

他望着偏门外接官亭里晃悠的灯笼，突然想起李五十六昨日在茶楼说的"宋推官前程似锦"——那老匹夫，怕是早得了风声。

果然，未时三刻，宋砚刚回到推官署后宅，门房就来报："李员外求见，说是带了新收的端砚要送大人。"

李五十六缩着脖子跨进门槛时，官靴上沾着星点泥渍。

他手里的锦盒开着盖，端砚上雕的麒麟张牙舞爪，却掩不住盒底露出的半张银票边角。"宋推官近来辛苦。"他赔着笑，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翡翠扳指——那是二皇子近侍常戴的款式，"有些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是好，可这官场的水......"

"李员外是替谁来的？"宋砚端起茶盏，茶沫里浮着片茶叶，像极了陆五十西茶盏里的金鳞。

李五十六的笑僵在脸上。

他望着宋砚案头摊开的《唐律疏议》，书页间夹着的金鳞残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喉结动了动："宋推官年轻有为，若是肯......"

"若是不肯呢？"宋砚突然叩了叩惊堂木，梨木与案几相撞的脆响惊得李五十六踉跄后退，锦盒"啪"地摔在地上。

端砚滚出来磕在砖缝里，裂成两半，银票散了一地——每张都是一千两的官票，出票人处盖着"明远号"的朱印，那是二皇子私库的标记。

"李员外这礼，太沉。"宋砚弯腰捡起一片银票，指腹蹭过"明远号"的印泥，"麻烦转告送票的人，宋某查案，只认《唐律》。"

李五十六蹲在地上捡银票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很快又堆起笑："是，是，下官这就走。"他捡起端砚碎片，转身时袖口带翻了宋砚的茶盏，深褐色茶渍在《缙绅录》上晕开，正好遮住陆五十西名字旁"东宫旧属"那行小字。

暮色漫进推官署时，宋砚将所有证据收进铜匣。

烛火在案头跳跃，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父亲的画像上——那是他翻遍旧物找出来的，宋伯安穿着推官官服，眉目间与他有七分相似，嘴角带着点清傲的笑。

"爹，你看。"宋砚对着画像低语，指尖抚过铜匣上的雕花，"金鳞令的线头，我摸到了。"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猛地抬头，看见东边天空被火把映得发红——那是东宫的方向。

马蹄声由远及近，夹杂着甲胄碰撞的脆响，像闷在云里的雷。

"太子府调兵了。"宋砚攥紧惊堂木，梨木纹路在掌心压出红印，"他们等不及了。"

更鼓敲过三更时，推官署后宅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宋砚刚把铜匣塞进暗格里，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他抄起惊堂木正要出门，就见王六十一从影壁后闪出来，脸上还沾着草屑，呼吸急促得像刚跑了十里路："宋推官！

小人刚在西街酒肆听到消息，有人要对你......"他突然噤声，抬头望向屋檐。

宋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屋檐下的阴影里，一道黑影闪过，腰间的玉佩撞在瓦当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那是李五十六常戴的翡翠扳指，在夜色里泛着幽绿的光。

王六十一的声音压得更低："今夜......不可出府。"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卷着几片枯叶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宋砚望着屋檐下那团逐渐消散的黑影，惊堂木在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他知道，这一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