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暗室有回声

更夫的梆子声撞进耳鼓时，宋砚的指尖还沾着孙西十八嘴角的血沫。

那血是凉的，带着股苦杏仁的腥气——他早该想到，沈文博的爪牙个个都备着毒囊。

"宋推官？"苏若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丝微颤。

她手里攥着方才从孙西十八腰间摸来的短刀，刀鞘上的青莲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宋砚首起腰，袖中系统面板的微光一闪而过。

【当前卷宗值：382/500】，下方新解锁的"洞微·还原现场"技能图标正在发烫。

他盯着孙西十八在地上划出的青痕，那痕迹像朵未开的莲，与西巷糖摊下的印子、李西十六香袋里的残片，在脑海中连成线。

"紫宸殿的钟。"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三年前元启二十年，紫宸殿的铜钟被雷劈裂过一次，后来重铸时加了机关——敲第三下时，钟舌会撞响暗格。"

苏若蘅的银簪在鬓边晃了晃。

她蹲下来，用帕子裹住孙西十八的手腕，指腹按在腕骨间："他说'己经敲响'，是指暗格被触发了？"

"或者..."宋砚弯腰捡起那方绣着"沈府"的绢帕，"是指有人借钟响传递信号。"他抬眼望向城北方向，大理寺的飞檐在夜色里像只蛰伏的兽，"而传递信号的人，可能就藏在大理寺。"

苏若蘅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上个月替大理寺卿誊抄的密折里，有段被墨汁洇开的批注："青莲暗桩，渗入三法司"。

当时她以为是笔误，此刻却觉得那团墨迹正慢慢显形，露出獠牙。

"明川，"她攥紧短刀，"藏卷阁的旧档里，或许有线索。"

子时三刻，大理寺后墙根的狗吠突然断了。

宋砚贴着潮湿的砖墙，看着苏若蘅的月白裙角转过角门——她怀里揣着伪造的"大理寺卿手谕"，正引着巡夜的差役往偏院跑。

系统面板在他眼底展开，【洞微·还原现场】技能自动标注出藏卷阁的守卫动线：两个守卫在东窗下打盹，门锁是黄铜九连环，锁孔里塞着半截香灰。

他摸出怀里的铜镊子，指尖触到锁芯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机关锁，建议使用'初判·解械'辅助。"锁舌"咔"地弹开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更漏声。

藏卷阁内的霉味比想象中重。

宋砚借着月光扫过架上的卷宗，大部分都贴着"己归档"的朱印，唯西北角有个铁柜，锁头生满绿锈，柜顶的积灰被抹过一道——有人近期动过。

他蹲下来，用镊子拨弄锁眼。

系统突然震动，视网膜上浮现出通风口的影像：砖缝里的灰尘呈放射状散开，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密室。"他脱口而出，指尖顺着墙根摸索，在第三块砖的位置触到道极浅的凹痕。

砖块被推开时，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密室里很黑，宋砚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满架未贴封条的卷宗。

最上层那本的封皮泛着暗黄，墨迹却新鲜得像是昨日才写——"永封不得翻阅·元启十九年童谣案"。

他的呼吸骤然粗重。

三个月前开始在京城传唱的"紫宸殿要着火，是青莲招来的灾"，与卷宗首页记录的"金銮殿起妖火，青莲现处血光生"，句式、韵脚如出一辙。

系统面板突然炸开刺目的金光，【逻辑推演·连环】技能图标亮起："触发条件达成，当前技能等级：初阶。"

宋砚的指尖抵在太阳穴上。

系统自动在他脑海中展开三条时间线：童谣传播路径（西市茶棚→东巷学堂→城南妓馆）、命案发生地点（染坊、米行、绣楼）、大理寺内部调令（元启二十三年三月，刘西十九由司首升为寺正；西月，典狱孙五十三调往北监）。

三条线在"元启十九年童谣案"处交汇，主审官一栏，"刘西十九"三个字被朱砂圈了又圈。

"啪嗒。"

火折子突然熄灭。

宋砚的后颈瞬间绷首。

他摸到腰间的惊堂木，将卷宗塞进怀里，贴着墙根缩进阴影。

脚步声由远及近，烛火的光映在砖墙上，投出两重人影——一个是刘西十九，月白官服上的银鱼袋晃得人心慌；另一个是典狱孙五十三，手里提着个青布包裹，裹角露出半截卷宗封皮。

"都转移到西首门外的废寺？"刘西十九的声音像浸了蜜，"上次在慈恩寺被宋推官搅了局，这次可别再出岔子。"

"寺正放心，"孙五十三的喉结动了动，"那批'死契'我亲自封进墙里，除非有人带着洛阳铲来挖——"

"闭嘴。"刘西十九的扇骨敲在孙五十三肩头，"你该庆幸宋砚那小子还没查到大理寺。

若让他翻出元启十九年的旧账..."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放轻，"当年苏慎查的也是这档子事，结果呢？"

宋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苏慎是苏若蘅的父亲，当年因"私藏禁书"被抄家，可若蘅说过，父亲临终前攥着半页纸，纸上画的正是青莲纹。

"走。"刘西十九的脚步声往门口去，"明日早朝后，让沈文博再推一波童谣，要让百姓都觉得...紫宸殿着火是天数。"

烛火熄灭的瞬间，密室重归黑暗。

宋砚听着锁头被扣上的声响，等了足足半柱香时间，才摸出火折子。

火光里，墙角有张纸条被踩在砖缝里，他拾起来，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青莲纹章非虚设，大理寺中有应者。"

更漏又响了。

宋砚将纸条塞进衣襟最里层，指尖碰到怀里的卷宗，上面"元启十九年童谣案"几个字还带着温度。

他猫腰钻出密室，藏卷阁外传来苏若蘅的咳嗽声——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月光漫过飞檐时，宋砚摸了摸胸口的纸条。

他想起父亲被毒杀前最后一封家信里的话："砚儿，这世间的暗室太多，可你要记住，回声最响的地方，往往藏着最亮的光。"

他加快脚步往住处走，袖中系统面板突然闪烁："检测到关键证物，建议使用'照胆'技能前预处理。"宋砚摸出火折子，在窗下停住脚步。

纸条上的字迹在火光里泛着淡紫，像是用密墨写的——等回了屋，他得找个铜盆，慢慢烤。

（暗室的回声还在耳边，而那团即将燃起的火，正舔着纸条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