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棋子现身

晨钟未歇，宋砚书房的门被叩响三下。

陈十三掀帘而入时，宋砚正用银簪挑开铜匣里半本账本的封皮，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大人，孙三十六到了。"陈十三腰间短刀还带着夜露的潮气，靴底沾着陆府后巷的青灰，"王三十五在院外守着，说有生人靠近就吹竹哨。"

"让他进来。"宋砚将账本推给苏若蘅。

她接过时，指尖扫过那页被撕去的缺口——边缘毛糙，像是用匕首硬划开的，"清瑶，看看这账目。"

孙三十六跨进门槛时，后颈还带着被夜风吹起的鸡皮疙瘩。

他是州府里最会查户籍的书吏，此刻手里攥着半卷伪造的路引，指节因用力泛白："那蒙面人的路引是新造的，用的是城南刻字匠老周的手艺。

可老周上个月...被人打断腿扔进护城河了。"

苏若蘅的指尖在账本上顿住。

她翻到某一页，墨色突然变深："这里，盐税的数目对不上。

李三十西不过是个靠放高利贷发家的土财主，怎么会做平三县盐引的假账？"她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尖，"有人在教他。"

宋砚的拇指着惊堂木的棱线。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烁，"洞微"技能的蓝光正沿着账本上的墨痕游走——那些被刻意模糊的数字，在他眼里逐渐清晰成蛛网，每根丝都通向更深的黑暗。

"去查李三十西的账房先生。"他突然开口，声音像碎冰撞在瓷盏上，"半月前，有人看见他往城西破庙送过食盒。"

陈十三刚要应，苏若蘅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甲在陈十三手背掐出月牙印，目光却落在宋砚腰间的惊堂木上："先生，或许我们该找个'棋子'。"她从袖中抽出半张残页，是昨夜从蒙面人衣襟里搜出的，"暗桩要的是灭口，可总有人不甘心当弃子。"

这半张残页的边缘染着暗褐色，宋砚凑近些，闻到淡淡的苦杏仁味——是血，混着毒药的血。

他突然想起蒙面人临死前的笑，"不过是他们想让你知道的"，后槽牙的蜡丸咬得极碎，连毒粉都没留下。

"陈三十三。"孙三十六突然插话。

他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咽下块热炭，"三年前陆府的账房，因为不肯做假账被打断手，现在在城西城隍庙替人写状纸。"他摸出块青布包着的东西，"前日我去查户籍，见他躲在香案后翻旧账，怀里揣着个铜锁，和这..."他指了指案上的铜匣，"纹路像极了。"

宋砚的惊堂木"啪"地拍在桌上。

枣木震得烛火摇晃，苏若蘅鬓角的碎发被火星燎了梢，却仍盯着孙三十六："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娘是城隍庙的香烛婆。"孙三十六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面上还沾着城隍庙的香灰，"陈三十三总给她送药，治她的老寒腿。"他的声音突然发哑，"上个月，我娘说他半夜跪在香案前哭，说'那些数字都是人命'。"

子时三刻，城隍庙的香油灯将灭未灭。

陈三十三缩在供桌下，怀里的铜锁硌得肋骨生疼。

他听见脚步声时，喉间泛起酸水——是陆府的皮靴声，带着碾碎青砖的狠劲。

可等他摸到供桌下的菜刀，看清来者时，刀"当啷"掉在地上。

"宋推官？"他的手在抖，抖得连宋砚递来的账本副本都接不住，"您...您怎么会有这个？"

那是半本被撕去关键页的账册，但陈三十三认得自己的笔迹——每个"柒"字最后一竖都微微往左偏，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他突然抓住宋砚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您看过那页被撕掉的？

写的是'青'字开头的户头，后面跟着...跟着三十七条人命！"

苏若蘅蹲下来，将药瓶递到他唇边。

陈三十三喝了两口，喉间的腥气散了些："暗桩不是一个人，是张网。

州里的捕头、县里的粮吏、城南的赌坊老板，都挂着'暗'字玉牌。

我见过密信，落款是朵青莲，花瓣上镶着金线..."他的瞳孔突然收缩，"就像苏大人当年查的那个案子！"

苏若蘅的手猛地一颤，药瓶差点摔在地上。

她想起父亲苏慎临终前塞给她的密信，信纸上也印着青莲纹章，当时她以为那是父亲的私印，现在才发现花瓣的弧度——和陈三十三说的分毫不差。

"王三十五！"宋砚的惊堂木敲在供桌上，震得供果滚了满地，"去州府档案库，找元启十九年的漕运卷宗，带'青莲'印的！"

王三十五领命时，腰间的铁尺撞在供桌腿上，发出清响。

陈三十三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扯住宋砚的袖子："大人，他们要灭口的。

我昨夜看见...看见城隍庙后墙有脚印，是陆府的皮靴。"

可宋砚没听见。

他的系统面板正疯狂闪烁，"洞微"技能的蓝光穿透供桌，照见陈三十三怀里的铜锁——锁芯里塞着半张纸，墨迹未干，写着"明日巳时，城南码头"。

丑时二刻，州府档案库的灰尘在月光里飘成雾。

王三十五举着烛台，在最里层的木架上翻到了那卷旧档。

封皮上的"青莲纹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掀开第一页，手就开始抖——那是元启十九年的银钱往来记录，接收方一栏写着"吏部尚书沈"。

"大人！"王三十五撞开书房门时，烛台里的油溅在门框上，"找到了！

是沈尚书的...""住口！"宋砚猛地捂住他的嘴。

窗外的黑鸦突然惊飞，扑棱棱撞在窗纸上，留下几片带血的羽毛。

苏若蘅己经将证据收进檀木匣，锁扣"咔嗒"一声，像块压在人心口的石头。"明日辰时出发。"她将匣子塞进宋砚怀里，"我去整理马车，你...你让陈十三守着陈三十三。"

可等陈十三赶到城隍庙时，供桌下只剩半瓶没喝完的药。

陈三十三蜷在香案后，双手攥着那把菜刀，喉管被割断了。

他的后背浸在血泊里，血浸透粗布短衫，露出一道青灰色的印记——是朵青莲，用刀刻进皮肉的，花瓣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

宋砚摸向陈三十三的后槽牙，这次没摸到蜡丸。

他的指尖沾了血，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暗桩网络进度：37%。

终极真相需破百案。"

"清瑶。"宋砚转身时，惊堂木上的血己经凝了，像块暗红的琥珀，"备马。"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铁，"我们去京城。"

苏若蘅替他系紧斗篷时，摸到他腰间的惊堂木。

枣木纹路里还嵌着陈三十三的血，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那朵青莲，长在最脏的泥里。"

城外官道上，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

宋砚的马队刚转过山坳，便见前方立着块青石碑，碑上刻着"皇商沈家"西个大字。

风卷着黄沙掠过碑身，隐约露出碑座上的青莲纹章——和陈三十三背上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