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新的开始(七)

方以言一个头两个大，一个敢在营地动手的人多少有点不顾死活。

而且这还是昨晚发生的事情，庄为绪竟有胆量留在营地里，整整逗留一天。恐怕这个人早把约定抛之脑后，化作复仇之魂，誓要让暗鸦的人付出代价。

寒意从脚底生出，方以言瞬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马上跑到房间里，庄为绪果然不在，只有槐树伏案读书。

看到方以言进屋时表情的不自然，槐树就出声询问。

可方以言无心诉说，慌里慌张地走来走去，分析着当下处境。

楼下那几个人虽然没说壮汉子的尸首是在哪里发现的，但肯定就在小巷子里面。昨夜，他方以言明目张胆地站在巷子口，很多路人都看到了，一旦联盟军队开始追根溯源，盘问方以言是绝少不了的流程。

他来回踱步，尽显烦闷，任何声音听不进耳朵里。

一首到槐树面对面挡住踱步中的方以言，毫无意义的踱步才算停止。

十一号营地之外，夜里的停车区域比白天更加热闹，有人不愿意多花钱住在营地里，也有人要看护财物，所以当夜晚到来时，这些人基本回到了各自车子中。

几乎每一辆车子里外都有人员活动，或是猎人或是商队或是运输队，庞杂的人群铸成更加庞杂的网络。人与人之间少不了的就是交流，怀着对陌生人的戒备，又怀着对烦闷的排解，让每一处交谈都变得别开生面。

庄为绪像其他无聊的人一样走来走去，他身旁一台改装后的客运大巴亮起了灯光，几个慕名而来的商人享用着晚餐。另一边是一台履带拖拉机，表面覆盖了一层叠一层的装甲板，两个猎人正在收拾维护所用的工具。

还有互不相熟的人在车与车的空间中打着牌，聊天吹牛，讲述来路风尘仆仆。

负责巡逻的联盟军队掐准时间换岗，他们的步兵战车装载士兵返回营地，由新的巡逻部队前来接替。

看似一片祥和的停车区域，内里则暗流涌动。

如今这个节气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夜晚的空气处处闷热，男人们多半赤膊上身对抗酷暑。

庄为绪在人堆里格外扎眼，他是方圆百米内唯一一个还穿着长风衣的人，之所以要穿这种厚实衣物，完全是为了盖住衣服下藏着的武器，一把去除掉枪托的霰弹枪。

通过从壮汉子口中审出来的结果，他提早来到了暗鸦小队的交易地点，隐蔽在黑暗当中。

这边很少有人会来，偶尔溜达过来的寥寥几人也是为了清空肠道，久而久之，地表一股子尿骚味。

庄为绪不必像刚才那样再穿大衣，他把大衣叠放在一旁，露出腰间挂着的匕首，又把枪塞进大衣里，然后是漫长的蹲守等待。

八点钟，停车区域到处都是人与人的交谈声，柴油发电机运作声，车辆引擎轰鸣声。

九点钟，还留在车外的人己成少数，但随之增加的是更多来自机械的噪音。

十点钟，苦于缺少娱乐设施，除了摆起牌局的地方，很难再看到乱窜的闲人。

十一点钟，停车区域就只有车辆噪声了。

距离夜里十二点钟还有五分钟，整整西个小时，庄为绪没感觉一丝疲累，整个人精神高度亢奋。

他脚边有几块小石子，这些小石子成了他打发时间的工具，用石子做棋、做弹珠、做模拟站位。

等待终于迎来结果，随着车灯照射，一辆黑色越野车姗姗来迟。

这车停在停车区域最外侧角落，却并没有人下车，只是在车顶上放了一盏红色暗灯，壮汉子被打死前说红灯是他们的标识信号。

隐藏在黑暗中的庄为绪看不到车上有几个人，他悄悄拉出藏在大衣里的枪，取出几发霰弹装入，再把大衣罩在手臂和枪上。

做好准备，他戴上面罩，云淡风轻地从右后方靠住越野车，抬手敲了敲车玻璃。

副驾驶的人摇下三分之一面玻璃，不等庄为绪说话，一把手枪伸了出来。

“别紧张，我是被派来给你们传信的。”

庄为绪轻描淡写地说着，同时眼睛谄媚地看向车里，车子后排是空的，前面只有两个人，两人统一黑色战斗服，各自套着防弹背心。

副驾驶上的人眼神凌厉，手指放在扳机上，不满地反问:“送什么信？”

“今天上午那个特别强壮的家伙找上我，他拜托我过来找你们，好像是说遇到了什么麻烦，交易地点要改一下。”

“那他现在在哪？”

“他在营地北方一辆房车里，特别嘱托我前来带路，我猜他是遇到麻烦了。”庄为绪还在谄笑，“我们一起喝了三天酒，既然你们很熟，能不能把酒钱给一下？也不多，才几十联盟币。”

听庄为绪这么说，车里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主驾驶上的人低声对副驾驶上的人说:“这事不太对，该不是那个王八蛋自己卷钱跑了吧？”

“除非他不想活了。”副驾驶那位把头转向庄为绪，“你大半夜戴一个面罩干什么？”

“实不相瞒，我这人胆小，第一次干这种事也是为了身份保密。二位大哥，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能不能先把酒钱给我？”

“长得五大三粗，心比耗子都小，还想跟我要钱？枪子儿要不要？”

庄为绪立即换了一副嘴脸，半开玩笑半威胁地说:“钱还是要给的，我这人有个毛病，每天只能记住一件事。如果心里一首想着酒钱，可能会记不得路。”

“我他妈……”

副驾驶的黑衣人想给手枪上膛，不料骂声未完便被同伴阻止了。

他当即从车里搜出钱来，数都没数全丢到车窗外边，并恶狠狠地说:“拿了钱就赶紧滚上来。”

庄为绪感激涕零，连连夸两个黑衣人是天下少有的大好人，在象征性捡了几张钱后，他拉开后排坐进去。

两个黑衣人自始至终盯着车内后视镜，然而庄为绪捡钱时笨拙又讨好的举动使两人放松警惕。

钻进车子，坐在副驾驶的黑衣人回头问路，他的头扭过来的下一秒，一道寒光闪过，匕首深深刺入他的咽喉，喷出来的血让车内一片鲜红。

庄为绪这时才给霰弹枪上膛，从大衣抽出来后把枪口顶在驾驶员后颈上。

“不想死就别动，现在，慢慢，把车，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