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落日余晖(三)

烟雾自下而上滚动，隔绝两侧猎人，他们一半被气体呛到咳嗽流泪，一半配上早先准备好的面罩。袭击者猎人们意识到机会绝佳，各自端起步枪预备攻势，揪住青年头发的壮汉子觉得时机不够成熟，强烈要求袭击者们继续发射催泪弹，争取覆盖目标全部。

接二连三的弹头从推进器里点火弹射，炸在燃烧着的一号车残骸上，炸在火车车厢里，炸在老于头身后。

到处是异种学家和守卫猎人们的咳嗽声，到处是风声，浓烟里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仓皇中从不同方向逃出烟雾，凡是跑错方向的，无一不被袭击者当场击杀。

袭击者领队艰难地爬出二号车，短暂失神后对当前情况异常欣喜，顺势解救出车子里其他幸存者。

两台车子翻滚给袭击者们带来不小麻烦，数次碰撞后多有挂彩，不过他们很快调整好心态，重新投入战斗。

眼看着守卫猎人们整个乱了阵脚，庄为绪再顾不得老于头是否被催泪弹呛到，几步跳上重型车头，拖着车厢横在爆炸处上风口。袭击者们以凶猛火力拦截车头，可子弹根本打不穿外挂钢板，只能留下一点白色凹陷。

守卫猎人们睁着红眼睛重新调整，等呛人的气体随风消散后，两方人马进入到第二轮对峙，各自以车体作为掩护，子弹飞得到处都是。

失去人质价值后，方以言被随意丢到一边，如同路边没人在意的死狗。

接下来的战斗，守卫猎人们打得艰难，他们眼睛时常带有泪水，遭受烟雾摧残后的眼眶都是红的。袭击者们依靠机枪火力压制，狙击手精确点射，配合起来逐渐掌握主动，让躲在火车车厢后的守卫猎人们落入下风。

对射下来，两边互有伤亡，在没有重型火力打开局面前，短时间里谁都奈何不了谁。

只是一排枪口和另一排枪口不知疲倦地互喷。

激烈战斗下，没人注意到天色异变，漫天黄沙遮住了日头，连云层都要退避三舍，狂风从未有过的嚣张，地面上再见不到半点催泪烟雾，随着风腾空而起的飞砂走石砸得金属和玻璃叮当作响。

偶然间壮汉子眼角余光瞥见这等异样，急忙去拍领队后背，指着正往这边吹来的龙卷风大呼小叫。

风己然大到能影响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流，呼啸声贯通耳膜，人从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没钻进耳朵，便被吹到九霄云外。

刚刚激烈互射着的两方人马默契地各自停火，每一张脸惊诧着观察愈发庞大的龙卷风，各处沙土加入到旋风之中，让龙卷风成为一根连接天地的擎天巨柱。

庄为绪鬼叫着，守卫猎人们听不清，迷惑地看着他们队长张嘴闭嘴，挠挠头不解其意。

无奈之下，庄大队长只好将枪作为方向盘，给兄弟们做一场开车表演，守卫猎人们个个嘴巴嘟成O型，马上领会意思。

几个人到后面开车，几个人去拖受伤同伴，现在不需要火力掩护了，汇聚起来的沙尘让此地能见度降低到不足五米。

就凭人的两条腿绝没可能避过龙卷风，要想不被卷到天上后来个自由落体，最好赶紧开车逃命。

包括袭击者们一样如此，仅剩还能动的六个人齐心协力翻转车子，把侧倒的三号车归正。

有人还要去推二号车，被壮汉子痛骂一顿。

“脑子有病啊？别浪费时间，咱们挤一辆车就行，赶紧走。”

不过坚持推车的人听不见这些，招来壮汉子咣咣两巴掌。

袭击者车队掉头折返，异种学家和守卫猎人们干脆放弃笨重的车厢，全挤到另外西台越野车里。

老于头坚持要拿回他从不离手的那本书，遭受集体反对，眼看龙卷风马上要过来了，谁也不想过多耽搁时间。最后，老于头万念俱灰，心有不舍，却又毫无办法。

能动的车子全离开战场，两边猎人们各留下几具尸体等着喂给风吃，更留下三台车子当了贡品。

这其中一个被所有人遗忘掉的青年从不被注意的角落站起来，他望了望地上这些尸体，又望了望尘土遮天，挠破头都不曾想过会面临当下处境。虽说是这辈子头一次见到龙卷风，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是不能抗衡的存在，渺小的人大概会被吹起来，再从最高处甩出去，接着迎来自由落体的命运。

天色很暗，就像世界末日了一样，只有这时候，人才会领略到大自然的伟力，相比较，子弹、战车、异种之流简首弱爆了。

方以言有预感，这回不能算凶多吉少，大约、应该、可能是死定了。

正等着坦然接受命运，心想着临死前能飞一次也挺好，至少感受下自由的气息。可命运打算跟他做一次游戏，让他在一次回眸中捕捉到了拖着火车车厢的重型卡车。

他心头一振，连滚带爬跑向车头，顺便看上一眼空无一人的车厢。

拉开重到不可思议的车门，他爬上去扣紧安全带，眼前是转弯前必须减速的警告标语。

不知道重型车头和火车车厢加起来能不能抗衡龙卷风，他心里多了分忐忑，也有荷尔蒙分泌后的激情。

那就和风对决一次吧。

他第一次驾驶重型卡车，不知道高低档怎么用，接连熄火三次才掌握好油离平衡。

眼睛观察着来势汹汹的漫天龙卷，小心操纵车子调整方向，确保不要让车身横向受风。

龙卷风裹挟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一路摧枯拉朽，荒野平原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产生阻碍，每小时三百多公里的风速野蛮至极，袭击者们翻掉的车子果真被吹离了地面。

沙土石块不遗余力地击打车窗，重型车头加装的钢板噼啪乱响，撞击声密集到仿佛正下着一场瓢泼大雨。

车头前挡风玻璃出现裂痕，一块石头撞破玻璃砸到座椅上，裂痕只在瞬间变得和蜘蛛网那样，众多蜘蛛网布满整块玻璃，让越来越多石块争先恐后打入驾驶室。

方以言矮下身子躲避乱石，静静等候命运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