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异种学家(七)

槐花，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除了眼睛上多了眼罩略显违和，整体挑不出什么毛病。槐树，一个沉稳冷静的男孩子，他话不多却带给人值得信服的踏实。

两个人分不出是兄妹或者姐弟或者情侣，可性格算得上迥异的他们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相得益彰，明说了叫般配。

方以言猜测他们两人可能的几种关系，也由不得不去胡猜，着实是针头接连刺穿皮肉带来的滋味不好受，需要想点东西转移注意力。

幸亏伤口时间长了，如果换成新鲜皮肉，估计会被疼的叫出来，丢广大猎人们的脸。

不少在挣扎时扯断的线剪开，槐树一一收集回托盘里，再用干净消过毒的新线作为替代品。针头从左腿缝到右腿，再缝到胸口，进而是左臂以及左手手掌，等全部伤口处理过，时间过了一个小时。

最令方以言煎熬的当属手掌部分，那里皮肤薄，最靠近骨头，针头缝制时要往上挑一挑，再如何小心，有好几次尖锐针头还是无可避免蹭到骨头。

一小时下来，槐树累得不轻，方以言难受得不轻。

工作结束后，两个人分别有不同程度的汗挂在头上。

方以言表达感谢，异种学家老头子支开这对尚不清楚关系的男女，为伤员提供一个安静休息场所。

简单吃过东西，方以言睡了安稳的长觉，这次没做梦，闭上眼睛一晃而过。

傍晚，摇晃着的车厢停了，车队不打算在夜间赶路，他们支起一口大锅，炖了一头野猪。

野猪是猎人们半路猎杀到的，膻味极重，全看厨师如何处理。路途路人也没那么多要求，能在物资匮乏的时代里弄到一头野猪，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比平日里充饥吃的豆子要强太多了。

所以，今晚厨师特制野猪肉炖豆子。

有猎人提议说要把更多猪肉烤熟腌制，未来能以备不时之需，其他人认为都不重要，够吃就行。

提出腌制计划的猎人唉声叹气，认为自己这群同伴眼光不够长远，只会享当下之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其他人认为这种想法纯粹小题大做，都快要到达十一号营地了，及时行乐才是大事。

槐树理性分析唇枪舌战的双方谁更有道理，槐花只眼巴巴盯着小野猪首咽口水。

他们在讨论中乐此不疲，才打好一锅水的厨师听了争论后气到头晕，跳着叫嚷道:“生火！烧水！去毛！放血！洗豆子！都干活！”

猎人们停止争吵，厨师催着这群人分工协作，没人再讨论什么长远之计的问题了。

槐树点头，从众多疑问里挑出了正确观点，厨师才是对的那一个。槐花为了能早点吃上美味，吵着闹着要帮忙，被厨师安排为调料管理员，专门看管案台上稀有的调料别叫人偷走。

从厨师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上可以判断，以前绝对发生过。

幸存者联盟开垦的土地主要种植高产豆类，再就是亚麻棉花，实在不可能用大片土地生产青菜与调味品。所以说调味品多从荒郊野外得来，可想而知调料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只有联盟上层才用得起。

老头作为能得到猎人协会资助的异种学家，搞到点调料也算能说过去，但其实大多数调味品还是厨师沿路收集到的。

方以言借了光分到一碗，槐花送进车厢后又马不停蹄折返回去。

老头还和方以言在同一个地方吃住，他如今合上书，用干巴巴的手撩开窗帘，玻璃外，猎人们正围着锅哄抢。那位提议长远发展的猎人抢起来比谁都欢，往往碗里的没吃完，眼睛就盯上锅里的。

豆子被厨师炖成了糊状物，牢牢包在一块一块肥美野猪肉上，方以言碗上有明显缺失的痕迹，那是槐花偷吃的一块。

从猎人们喧闹的地方，青年感觉到很不一样的氛围，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和谐。

老头说:“我和这支猎人团队合作很多年了，彼此算熟悉，他们经验丰富，为异种研究提供了不少帮助。”

“好像一家人。”

“对，好像一家人。”老头笑着松开窗帘，“那你呢？很少有猎人单独行动，我猜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吧？”

方以言默认，愁苦爬在脸上。

这种事在猎人圈里不少，行内人早司空见惯。

窗帘隔开车厢内外，老头也不再提青年的伤心事，他索性换了个话题。

“袭击你的狼群最早有二十三只，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我在几年前听说过它们，那时候的狼王还是只棕毛狼。但荒野物资短缺，狼群下降严重，听人说数量不到十只了，也许用不了多久，这片土地上再看不到狼这种生物了。”

老头讲起来透露着惋惜。

方以言更新了最新数据:“还有西只。”

“那晚他们要猎狼，我是反对的，后来大家商议使用非致命手段。可致命不致命差别不大，送到营地都会变成一盘菜，幸存者们自身活的朝不保夕，谁有闲心顾及其他种群。”

“我好像做了一件错事，按理说自己这条命没狼值钱。”

“钻牛角尖了不是？”

“什么是牛角尖？”

老头神色变得怪异，随后想通了原因，他试探性问道:“你之前见过狼没有？我指的是被它们袭击之前。”

方以言笃定回答:“小时候见过，不过我们那边不叫狼，叫狗。”

听到青年如此回答，老头更显忧虑，想到自己在意的东西极有可能传不到下一辈身上了，说不定过上几年十几年，人们甚至不会知道狼这个字眼。由此，老头深感责任重大，任重道远，需要好好教导槐树槐花。

两人吃光了属于他们的份额，各自喝点水冲淡嘴里的咸味。

方以言问老头一个憋了好久的疑惑:“爷爷，槐花的眼睛怎么回事？”

“你这个后生还不错，知道有些事不能当面打听，老头子我认识槐花时，她就戴着眼罩了。”

老头借此搪塞，任谁都听得出那是敷衍，既然老头对这个问题表现讳莫，方以言再不敢多问。

青年还有另外憋了很久的想法，他怯生生面向老头。

“嘉辰爷爷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想偿还这份恩情，请问需要多少钱？”

之所以方以言腔调怯弱，完全因为缺少金钱带来的强大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