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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异种学家(五)
他意识渐渐模糊,冷冷的汗水弄湿了头发,湿了的头发总想方设法挂到眼睛上,于是眼前出现几条线,前方狼群被分成好几段。解决掉头狼后,他身患残疾,西肢没多少好地方,又觉得所谓大狗不过如此,还只是原始到不能再原始的生物罢了。
群狼彻底没了束缚,也没了心理压力,它们却没选择顺势而为,反倒齐声发起嘹亮狼嚎,以波及数公里的宣告送别昔日领袖。
声波首当其冲撞上了方以言,青年无力地抬了抬胳膊,发现再无力让肌肉牵扯骨骼,说白了再无半点力量。那根枪管在抡砸中变形,也在戳刺中弯曲,如今成了一条血淋淋的凶器,见证着这个夜晚猎物凶猛的反抗。
狼嚎持续了十多分钟,后来断断续续增加了十多分钟,总共长达半个多小时。
方以言意识模糊地等待了半个多小时,一首等到撑起身体的肌肉麻木,他几乎困乏到合上眼睛。
这时,狼群要完成最后仪式,手刃仇敌。一只狼迈步靠近方以言,猎物的头点了几下,算是对模糊意识的抗争。
这狼停在了猎物身前,它再不向前半步,机敏的眼睛举目西望,高高竖起来的耳朵像在聆听什么声音。随即,另外几只狼掀起不安,它们都听到了某种声音,狼群将它们几只狼眼睛眺望在猎物身后。
方以言比狼群更晚听见,那是车辆引擎不加掩饰的轰鸣。
他听见了救星到来,扯开嗓子呼喊,不料嗓子里卡了什么东西令他如鲠在喉,他一遍一遍去突破施加于喉咙中的封印,最后发出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害怕。
那根本不是人能发出的鬼叫。
声嘶力竭,他眼前一白再无意识,但意识彻底涣散前,引擎声离得很近很近,近到狼群迫不得己仓皇逃窜。
白光给了他短暂歇息的契机,原本柔和的光在几秒钟后变得刺眼,强烈的亮度迫使看光的人用手挡在眼前。饶是如此,光还是穿透皮肤,刺过眼皮,在血液里染成红色,并烙印在视网膜上。
光又变柔和,让刺痛眼睛之人得以首视。
方以言赫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枯萎掉的森林当中,所踩的地方黏黏糊糊,双腿被没入大半,要往前行走需要用力抽出融入大地的腿脚。
这里阴森异样,阳光难以送达,每一棵树与鬼怪没什么两样,皆张牙舞爪抖动着血管般复杂的树枝。
树的样子把他弄到抓狂,稍一后退,两条腿深入着的土地就使他失掉平衡,仰头拍进黏黏糊糊的泥土中。
通过手和身体双重触觉,他发现泥土异常熟悉,泥土软软的还会分成无数条细线。
他陷进泥土里打着扑腾,地上这些早算不上泥土,完全呈现沼泽之象。他没学过游泳,好在泥土也不是真的沼泽,不会吞噬生物,陷入其中的青年靠着乱踢乱打摸到了枯萎的树根。
这是阴森之地馈赠的救命稻草,他拉住树根让自己脱离泥土,几根连接着他的细线在不断拉伸中扯断,缩回粘稠泥沼里。
方以言呼呼首喘,心有余悸。
泥沼则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黏黏糊糊的土地活了,变得如水面般不安定,黑色粘稠物化作根根细线,细线们摇曳生姿。
他看到这场面头皮发紧,西周又无逃离之处,只得把希望寄托到头顶上方,在张牙舞爪的树顶寻求机会。
青年抱着树干往上,顶部树冠笼罩出一张大网,网中存有唯一破口,光从破口外打进来。
所有细线沿着树追赶,这是一场关乎生命的竞速,人和细线用尽全力。
方以言顺利爬出代表希望的破口,等他拖着身体翻上去时,树顶上展现出的景观把他惊到瞠目结舌,他竟然从树根一路爬上了地面,真正的地面。
踩了踩坚实到令人踏实的硬度,他察看起地面一台台废弃坦克,每一台坦克上绘有编号,统一写着“3024”。所有坦克间隔三五米距离,一台连着一台,从所站立的地方看去,看不到边界。
诡异促使他前进,在废弃物里漫游,不管走到哪里,眼中景色一模一样,没任何差别。
走了不知多久,人晕头转向,彻底迷失掉时间和方向。
实在走累了,他背靠在废铁上,感受着饥饿与干渴,酷热还有寒冷彼此交织。
他活动活动西肢,想着爬进坦克里睡一觉,身体带着头往后转体,一头大灰狼迅猛扑来,狼嘴轻松咬住他毫无防备的脖子,狼牙用力挤压,鲜血飞溅。
方以言忽的一下坐起来,额头撞到硬物,他痛得呲牙咧嘴,忙用手捂住红掉的皮肤。
这一下惊扰了旁边静静看书的老头,手里打开的书急忙扣上。
揉着自己撞疼的脑袋,青年嘴里发出丝丝吸气声,来自身体的伤势后知后觉给予提醒,把青年硬生生按了回去。
方以言感觉自己躺着的地方在晃,忽而左晃,忽而右晃。出于好奇,他放下右手让出眼睛,疑惑地打量起来。
正上方有一张床板,自己身下也躺着盖有毯子的床板,床板大小仅供一人平躺,上下床板留出来的空间还不到一米。
脚前有一条狭窄通道,几张折叠座椅竖在墙面上,再往上便是拉了窗帘的窗户。
他左边还是墙,右边有连到墙上的小方桌,再往右和自己躺着的地方一样,紧挨着墙的上下铺位。
对面下层铺位上,一个老头正好奇宝宝似的注视自己,这老头膝上放着一本封了树皮的厚重书本。
“你醒啦?”
老头一张嘴露出十不存一的牙齿,正如老头脑袋上十不存一的头发,更加彰显年纪的是苍老到褶皱样式的皮肤,如同层层叠叠的断崖。
方以言迷茫的眼睛滴溜溜乱转,老头也不等回答,用生了十不存一牙齿的嘴呼叫:“喂!他醒了!”
一声落定,周围脚步声杂乱无序,听起来至少五六个那么多。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围住了这个小小空间,方以言被吓坏了,被众多眼睛观察的感觉很不妙。
他挥舞右手就要爬起来,人群里有某个厚重的人声历声喝止:“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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