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见异种(三)

挣扎好半天，方以言弄了个满头大汗，手还偶尔能碰到长满了孔洞的坚硬物体。

坦克里记录设备炸裂声将这份恐惧渲染到极致，战斗过程记录到的声音如附骨之蛆钻入他的耳膜。越是挣扎激烈，身体被卡得越发严重，体力迅速消耗，加上本就不怎么流通的空气，都在严重消耗精神。期间，录音里不间断叫喊声、火炮声、撞击声不绝于耳。

他逐渐接受现实选择放弃挣扎，理智慢慢赶走恐惧，当心态平复后，终于稳住身形。

正当他裹在黑暗中寻找可借力的东西时，这台坦克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敲击，好似两个金属物体彼此碰撞发出来的撞击声。

咚，咚咚……

撞击声连绵不断，声音源头一再改变，有时从正前方响几声，有时又从侧方响几声，还有时声音停顿又在几个呼吸后重新开始。

不管声音方位如何变化，特点是一声强过一声，就是说声音的源头正在探索着靠近。

最后一次撞击声刚好砸在炮塔前面，也就是方以言所在位置的斜上方。

而能给坦克装甲造成这种撞击声的必定不能是肉体，只有可能是相同的金属制造物。方以言常年生活在十八号营地，对外界一切事物缺乏认知，作为机械铺子唯一的优秀员工，这种声响再寻常不过，就是有人拿着铁管子敲铁板玩。

怕不是同行的两位猎人来救自己了，用这般拙劣伎俩吓唬人。

想到这里，方以言心中大定，之前抓不住的救命稻草在放松心态后一把握住，手扣住人孔盖上方凸起，随即单手发力，带着身体往上拔。

从坦克里拔出上半身，微微发凉的空气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可眼前看不到一个人，只有类似深渊的幽黑空间。

饶是如此也不敢怠慢，他咬牙翻出炮塔，又几步跳到底盘上，终于远离了带来噩梦的地方。

从坦克一路小跑，首至平稳落地，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回望身后那台钢铁巨兽，心境完全变了，还在传出录音声的坦克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即便离得己足够远，还是浑身不舒服。

转念一想，坦克里遇到的也是曾经拼死抗击异种的前辈，诡异中又多了一丝悲壮。

他对着坦克深深鞠了一躬，表示多有得罪。

为自己的行为做了弥补，他这才想起撞击钢铁的声音，围着附近转了一圈，别说是人，连半个能动的都看不到，真奇了怪了，到底什么情况？难不成太害怕导致幻听了？

没等继续猜测，头顶传来短发男人的呼唤。

“喂！下边什么动静？”

方以言心情万分激动，可算见到亲人了，连忙扯开嗓子回应那声呼唤:“我在下边！”

“我靠！你是怎么下去的？”

“摔下来了。”

“怎么下去的？”

短发男人一个脑袋探出破洞，脸上写着不可置信，一般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跌落下去，绝不可能活蹦乱跳的。

随后，他和司机顺了一根绳子放下，系紧后问:“我听到下面有声音，怎么回事？”

方以言挥舞着仅剩的左手笑道:“我找到宝了。”

“等着，我现在下去。”

说完这句，短发男人背上步枪，留下司机在上方接应后，他随着绳子滑落。

底下多了同伴，方以言再没了先前的惶恐情绪，甚至激动到险些流泪的地步。

而短发男人比他更要激动，保存较为完好的坦克无异于此地最大的宝藏，现在就看宝库里到底有多少是可以带走的。

方以言把情况大致说明，自己是怎么误打误撞掉下来的，又是怎么阴差阳错打开了记录设备，听得短发男人神情荡漾，咧开着的大嘴根本闭不上。

“想不到啊想不到，小兄弟还真是一员福将，我们来了多少次了，就收了点废品回去。”短发男人咧着嘴打开手电筒，“就那点废品拿回去都没人愿意收，我们俩早揭不开锅了，也该着发一次横财。”

有了光，阴霾便不在，人在亮光下的胆子要远远高于黑暗中。

方以言觉得自己立功了，一个劲傻乐，但他并不认为一台坦克里的东西能值很多很多钱。毕竟联盟军队里服役着的坦克数量也不少，新的总不可能比旧的更差吧。

似乎是知道了他的所思所想，短发男人爬坦克时再度担任起讲解工作。

“小兄弟有所不知，在异种出现前，我们的科技高度发达，有许多东西是如今这个时代无法复刻的。一些研究人员专门稀罕老东西，就想从里边得到技术性突破，还有很多考古学家致力于研究过去的历史，古籍或者录音录像在他们眼里具有极高价值。可以说任何东西都能卖钱，就看你有没有发现的眼光，还看你能不能找对买家。小子，学着点吧，全是干货。”

方以言认为眼前这人绝对会读心术，每次都能精准猜出自己的心思，说不定在猎人圈子里也小有名头。

他这才反应过来还没问猎人大哥姓甚名谁，话冒到嘴边，一抬头却看不见人了。

原来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人家专业的猎人早跳宝库里边了。

预想当中的惊叫并未发生，短发男人从容淡定地将只剩骨头的车长丢出来，一副骨架乱糟糟丢得到处都是。

再怎么说也是往昔的将士，如今客死他乡，忠骨还被丢了一地。方以言于心不忍，便忍住对枯骨的惧怕，蹲在地上捡拾，且耐住心性尽量去拼凑还原。

等骨架拼凑好了，他上下打量，这位不知名的车长少了几根脚趾，其中有三条肋骨还是断掉的。

沿着地面再找，再没能找到缺失的骨头，八成是留在坦克里没被丢出来。

抛尸荒野也不是办法，车长以身报国应该获得足够的尊重，方以言能做的也就刨个坑作为安息之地。

除此之外，也就干不了别的了。

他西处找找看有没有能用来挖掘的工具，却听见短发男人大声叫嚷。

“这次大丰收！小兄弟，你告诉上边的把绞盘安装好，再把探照灯送下来。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方以言叹口气，刨坑的事放到以后再说吧，以短发男人如今的兴奋模样，大概不会同意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准备转头答应时，角落的阴暗之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他赶忙揉揉眼睛，再看过去，那地方除了废弃钢铁也没别的了。

眼花了？

“小兄弟！快点快点快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