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鼠影幢幢暗夜袭，本心为刃斩妖氛

白天的时光，在孙德龙的惴惴不安中悄然溜走。他反复琢磨着耳房里找到的古书和地图，又到井边默默地“寻气炼气”。经过一天的尝试，他发现那井水中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只要他集中精神，用钩竿子做引，确实能将一丝丝冰凉清冽的“气”吸入体内。这股气在身体里流转，虽然量极少，却能让他感觉精神，连白天斗法烧伤的脑袋瓜子都似乎不那么疼了。

可他也知道，这点儿气，和那块黑石头散发出的阴冷邪恶气息比起来，简首是杯水车薪。昨夜的遭遇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飞来横财的喜悦，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新得的富贵，是以命相搏换来的。而且，这场搏杀才刚刚开始。

晚饭后，孙德龙屏退了仆役，一个人坐在正厅里。大宅子虽然灯火通明，却更显得空荡荡的，时不时传来的风声，在他听来都像是什么怪物的低语。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根搭猪钩竿子，钩子尖儿上的黑血痕迹虽然洗掉了，可那股子寒意和腥臭味儿，似乎还留在他的感官里。

那块黑石头就在后院假山下，仿佛一个沉默的威胁。他不知道今夜还会不会有邪祟出现，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只能握紧钩子，按照那模糊的声音说的——守住此宅，守住本心。

夜渐渐深了。宅子里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模糊的更鼓声，和近处他自己的心跳声。

孙德龙坐在太师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厅门口。他本以为邪祟会从后院的假山那儿来，可等了半天，后院却静悄悄的。

突然，他耳朵一动。有声音！不是从外面，而是从宅子里面！细微的“悉悉索索”声，像是老鼠爬墙的声音，又像是成千上万只虫子在蠕动！

声音是从屋顶传来的！

孙德龙猛地抬头，看向屋顶的房梁。黑暗中，看不清楚，但那“悉悉索索”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而且，不止一个地方！前厅、侧房、甚至墙壁里，都开始发出这种令人牙酸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一股子阴寒潮湿的气息，让人毛骨悚然。孙德龙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什么东西？！”他低声喝问。

回答他的是更加密集的“悉悉索索”声！伴随着这种声音，一道道细长的黑影，开始从房梁上、墙壁缝隙里、甚至是地面阴影处，悄无声息地钻出来！

那些黑影，细长扭曲，在黑暗中快速蠕动、爬行，赫然是各种各样的——老鼠！

可这些老鼠不对劲！它们体型比普通老鼠大了一圈，眼睛里闪烁着幽绿色的邪光，身上毛发油腻，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土腥味和腐烂气！更怪异的是，这些老鼠像是没有实体一样，移动时身体会发生诡异的扭曲变形，仿佛是活着的阴影！

“吱吱吱吱……”无数只怪异的老鼠涌了出来，它们从黑暗中爬到灯火能照亮的地方，数量惊人，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地面、墙壁，甚至开始沿着柱子往上爬！

那股子阴冷恶意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正厅！比昨夜那单个的影子更加浓郁，更加可怕！它们数量太多了！

孙德龙脸色煞白，他虽然胆子大，可见到这种场面，也忍不住心底发凉！这可不是一两只老鼠，这是成千上万带着邪气的老鼠精！

那些老鼠精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朝着孙德龙蜂拥而来！它们速度极快，如同黑色的潮水，转眼间就冲到了他的脚下！

孙德龙顾不上恐惧，猛地跳起来，挥动手中钩竿子！那竿子带着风声，扫过身前，将冲上来的老鼠精扫开！

可这些老鼠精异常灵活，被扫开后立刻又爬上来！而且它们的身体仿佛是虚幻的，钩子打在它们身上，没有那种砸到实体的感觉，反而像是打进了烂泥里！

“以气御钩！以杀制邪！”那神秘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回响！

孙德龙心里一凛！气！他想起白天从井水里吸收的那股清冽气息！他赶紧握紧钩竿子，试图将体内那股微弱的“气”调动起来，涌入手中！

他脑海里闪过无数次宰杀、处理猪只的画面！这些老鼠，这些妖邪，就像是身体里长了脓包、得了瘟病的恶猪，肮脏、该杀！

“滚开！”孙德龙怒吼一声，体内的“气”被他激发，猛地涌入双手，再顺着双手灌入钩竿子！

这一次，那钩竿子没有发出青黑色的光芒，而是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清冽的白光！这白光不像昨夜那样带有腐蚀和杀气，反而带着一股子净化、涤荡、斩断一切不洁的意味！

孙德龙抡起钩竿子，那根白蜡木竿子，此刻在他手里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钩子扫过之处，那些老鼠精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它们的身体接触到那白色的光芒，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烈阳，瞬间融化、消散，化为一缕缕黑烟！

原来这根钩子，配合不同的“气”，能发挥出不同的效果！昨夜对抗那个带腐臭的阴影，激发的是钩子本身的凶厉和杀戮之气，染上了邪祟的黑血，所以是青黑色的光芒。而今天对抗这些鼠精，他用的是从井水吸收的、带着地脉清冽气息的“气”，所以激发的是涤荡妖邪的白光！

孙德龙来不及多想，他只知道这样抡钩子，确实能杀死这些怪物！他仗着自己膀大力气足，抡圆了钩竿子，像在猪市上挥舞杀猪刀一样，将冲上来的老鼠精扫开！

可老鼠精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前赴后继，从西面八方涌来！有的甚至爬上墙壁，沿着屋梁，试图从上方扑下来！

孙德龙毕竟只是凡人，体内的“气”有限。他体内的清冽气息很快就被大量消耗，钩子上的白光也渐渐黯淡下来。

“吱吱吱！”几只体型更大的老鼠精，眼睛冒着凶光，猛地朝他扑来！它们的爪子锋利，竟然在地上和墙壁上留下了划痕！

孙德龙闪躲不及，被一只老鼠精扑到了腿上！那老鼠精张开带着尖牙的嘴，就要咬下去！

“本心为刃！”脑海中再次响起那声音！

本心？！孙德龙心里一急！他的本心是什么？是卖猪肉！是安稳日子！是保护自己和家人！更是——杀！杀掉这些该死的瘟猪！

在这一刻，孙德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没有用手去拍，而是猛地提起膝盖，狠狠地往上一顶！那只老鼠精被顶飞出去！

同时，他脑海里回荡着“以杀制邪”西个字！他是屠夫！杀戮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他的钩子，就是为了杀戮而生！

他死死咬住牙关，体内残存的“气”，混合着他那一刻爆发出的、纯粹的屠夫杀戮本能，猛地灌入了手中的钩竿子！

钩竿子发出比之前更加耀眼的白光！那光芒瞬间笼罩了孙德龙全身！

他没有再挥舞钩竿子，而是将它猛地往地面一戳！

“咚！”

钩子尖儿重重地戳在青砖地面上，那白色的光芒猛地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瞬间将涌上来的老鼠精全部笼罩在内！

“吱吱吱——！”光罩内的老鼠精发出更加凄厉、更加尖锐的惨叫！它们的身躯在白光中快速融化、蒸发！化为一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被那白光迅速净化，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芒只持续了一瞬间，便迅速收敛，消失无踪。钩竿子插在地上，微微颤抖，那股子暖意和活泛劲儿也消失了，变得冰凉而沉重。

整个正厅，再次恢复了寂静。地面上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什么老鼠精的影子？空气中的恶臭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孙德龙的一场幻觉。

孙德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比白天宰一头几百斤的活猪还要累！体内的“气”几乎消耗殆尽，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样！

他看看插在地上的钩竿子，又看看空荡荡的正厅，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刚才，竟然用这根钩子，配合那点儿可怜的“气”，守住了这座宅子，消灭了成千上万的老鼠精！

那声音说的“以杀制邪”，原来是让他用屠夫的杀戮本能，配合“气”和钩子，去对付这些邪祟！而“本心为刃”，竟然是指他作为屠夫的杀戮之心，也能化作力量！

他，孙德龙，一个卖肉的，竟然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踏上了“修真”之路！

他颤抖着手，拔起地上的钩竿子。钩子尖儿上没有沾染任何污物，只是冰凉彻骨。

他知道，这仅仅是挡住了第一波袭击。那块黑石头还在，那所谓的“龙虎气脉”和“山海封印”还在，隐藏在高处的那位高人还在，京城地下的暗流还在涌动！

今夜的老鼠精，昨夜的阴影，只是冰山一角！那琉球老道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那黑石头，又有什么来头？那位高人为什么选中自己？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孙德龙抬头，看向屋顶。那里，依然是漆黑一片。他心里感到一阵绝望，又感到一股强烈的渴望——渴望力量，渴望知道真相！

他必须变得更强！他必须学会更多！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种怪物手里！他要活下去！他要弄清楚这一切！

在京城另一处，那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人，站在窗边，望着孙德龙宅子方向。虽然隔着老远，他却能感觉到那宅子中一瞬间爆发出的纯粹白光，以及那股子凛冽的杀意。

“以市井杀念，引地脉清气……这屠夫，倒是给了贫道不少惊喜。”中年人喃喃自语，“他能激发出这宅子镇守气脉的纯粹之力，看来这宅子，确实与他有缘。”

他手里握着一个圆润的玉石，玉石中隐隐流动着和孙德龙体内相似的气息。

“那黑石心，果然引来了鼠精……鼠精只是小卒，它们的巢穴，连接着地下的另一个裂隙……”中年人看向京城的某个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凝重，“看来，贫道也得尽快布置了。”

他回头，看向桌上那幅古朴的地图。地图上，代表孙德龙宅子的那个红圈，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而与它相连的几条红色气脉，也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了一些。同时，地图上的几个黑点，似乎也变得更加活跃了。

“孙德龙啊孙德龙……你是大明京城龙虎气脉的应劫之人，也是贫道布下的重要一子……你能走多远，就看你这屠夫的本心，能有多坚韧了。”

中年人收起地图，身影缓缓消失在黑暗中。京城的夜色之下，暗流涌动，一场涉及道统、妖邪、国运的大棋，正以这座普通的宅子，以这个不普通的屠夫为中心，缓缓展开！

孙德龙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坐在地上，紧紧握着钩竿子，感受着体内空虚的感觉，心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以及，一丝丝死里逃生的庆幸和活下去的强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