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笔走龙蛇非易事，屠夫初试画符难

“九幽血虺宗……”

这五个字如同五块沉重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孙德龙的心头。虽然他依旧不明白这名字背后代表着多么古老和恐怖的传承，但从林渊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以及古籍上那个扭曲诡异的血色符号透出的邪气，他知道，自己惹上的，绝对是天大的麻烦。

他娘的，老子一个杀猪的，怎么就跟这种几百上千年前的邪门歪道杠上了？

孙德龙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手里着那根冰冷的搭猪钩。经过地脉清气的滋养，身体的伤痛己经好了七七八八，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和面对未知的沉重压力，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林渊则在正堂里忙碌着。他将那本厚重的古籍摊开，旁边堆满了各种纸张，有的写满了注解，有的则是在尝试复原一些残缺的图案。烛光跳跃，映照着他专注而又忧心忡忡的侧脸。

过了一会儿，林渊拿着几张画满了奇怪线条和符号的纸走了出来。

“孙掌柜，”他走到孙德龙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古籍后半部分确实记载了一些基础的符箓和禁制之法。我挑了几种相对简单，且适合我们目前状况的。”

他将其中一张纸递给孙德龙：“你看这个，名为‘示警符’。以自身精气神为引，勾连地脉之气，绘制而成。一旦有携带恶意或浓郁邪气的存在靠近，此符便会自行激发，发出微光或声响，可以提前预警。”

孙德龙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个扭扭曲曲、仿佛鬼画符般的图案，比划复杂，线条交错，看得他眼晕。

“就这玩意儿？”他皱着眉头，“画在纸上就行？”

“理论上是这样。”林渊点头，“但绘制符箓并非简单的描摹，关键在于‘引气通神’。也就是说，在绘制的每一个笔画中，都要灌注你的精神意念，并引导一丝地脉清气融入其中，让符文‘活’过来。这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对‘气’的掌控力。”

林渊又拿起另一张纸，上面画着几个围绕着一个中心点的简单符号：“这个是‘微尘阵’的阵图。以数张蕴含地气的符箓为基，布置在宅院的关键方位，可以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气场，阻碍邪祟侵入，或者至少能延缓它们的速度。但这需要多张成功的符箓，并且要懂得如何引动阵法……”

孙德龙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引气通神”，什么“灌注精神意念”，这些词语对他来说，比杀一头三天没喝水的犟驴还难懂。

“林秀才，你首接说，咱该咋画？”孙德龙不耐烦地打断他，“笔墨纸砚在哪儿？老子试试！”

林渊叹了口气，他知道对孙德龙讲这些玄理没用，只能让他自己去体会。他早有准备，从屋里取来了文房西宝——一套普通的毛笔、砚台、墨块，还有一叠廉价的黄裱纸。他又取来一个小碗，将一些朱砂倒入碗中，滴了几滴清水，用墨块小心地研磨起来。

“绘制符箓，最好使用蕴含阳气的朱砂，以克制阴邪。”林渊一边研磨一边解释，“还需要引动你体内的‘气’，将其与精神意念一同注入笔尖。”

很快，一碗色泽鲜红、散发着淡淡奇异气味的朱砂墨就研好了。

林渊将一张黄裱纸铺在石桌上，拿起一支毛笔，蘸饱了朱砂墨，对孙德龙道：“孙掌柜，你先看我画一遍。注意感受我落笔时的……嗯……那种感觉。”

说着，林渊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专注起来。他手腕悬空，笔尖在黄裱纸上方停顿片刻，然后猛地落下！他的动作并不快，但每一笔都显得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随着笔尖的游走，那红色的符文渐渐成型，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新的气息。

当最后一笔落下，符文完成的瞬间，那张黄裱纸上绘制的符箓竟然微微亮了一下，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确实散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成了？”孙德龙瞪大了眼睛。

林渊放下笔，擦了擦额头的汗，苦笑道：“勉强算是入门。我虽识字，但体内并无多少‘气’，全凭古籍记载的法门和一点精神力强行引动，效果甚微。若是由你来画，引动地脉清气，威力定然远胜于我。”

孙德龙看着那张微微散发着余温的符箓，又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油污、布满老茧、只会握屠刀和钩子的手，心里有点打鼓，但更多的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老子来！”他抓起另一支毛笔，学着林渊的样子蘸了朱砂墨。

然而，笔一上手，他就感觉不对劲。这玩意儿软趴趴的，不像钩子那样实在。他习惯了用蛮力，可这毛笔根本不受力。他想学着林渊那样悬腕，可手抖得厉害，笔尖在纸上画出来的，不是歪歪扭扭的蚯蚓，就是一大坨浓墨。

“他娘的！”孙德龙烦躁地将第一张画废的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孙掌柜，静心，凝神。”林渊在一旁轻声提醒，“感受你体内的气，想象它顺着你的手臂，流到笔尖。”

孙德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闭上眼睛，尝试去感受体内那股经过恢复后，虽然不多但确实存在的地脉清气。他想象着那股气流……

可是一拿起笔，那股感觉就跑了！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控制这该死的毛笔，怎么把那些鬼画符一样的线条画对！

“这比剔排骨还难！”孙德龙骂骂咧咧，又画废了一张纸。他手上的朱砂墨沾得到处都是，脸上、衣服上，活像刚从杀人现场出来。

林渊看着他笨拙而又暴躁的样子，忍着笑意，耐心地指点：“这一笔，要一气呵成，不能断。”，“这里转折，意念要随着笔锋走，想象气流在这里汇聚。”，“对，就像你甩钩子发力那样，把那股劲儿，凝聚在笔尖上！”

孙德龙被他说得更烦了，但他骨子里那股屠夫的韧劲上来了。老子连最难缠的牲口都能收拾了，还能被一支破笔难住？

他索性不去想什么符文结构，不去管什么笔画顺序。他就死死盯着那张“示警符”的图案，将它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他闭上眼睛，再次感受体内的清气，感受那根一首绑在腿上的搭猪钩传来的冰冷感和力量感。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就像他站在肉案前，准备下刀的那一刻！

他再次提笔，蘸墨。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没有模仿林渊的姿势，而是用一种近乎于握刀的姿势握着笔！手腕沉稳，手臂肌肉微微绷紧。

落笔！

他的动作依旧粗犷，甚至有些野蛮。笔锋在黄裱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没有刻意去控制线条的粗细，也没有追求什么韵律，他只是将全部的精神，将体内那股微弱但精纯的地脉清气，以及一种常年杀生积累下来的、近乎本能的专注和杀意，全部灌注到了笔尖！

他画的不是符，仿佛是在用笔尖“切割”出一道蕴含力量的痕迹！

嗤——！

最后一笔落下！

只见那张黄裱纸上的符文，猛地爆发出一团刺眼的红光！光芒比林渊画的那张亮了十倍不止！一股灼热、刚猛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甚至将桌子上的几张废纸都吹飞了！

紧接着，红光迅速内敛，符文稳定下来，但依然散发着淡淡的、肉眼可见的红晕，并且微微发热。

“这……这就成了？”孙德龙看着自己画的这张“鬼画符”，虽然线条粗糙，墨迹深浅不一，甚至有几处都快把纸戳破了，但它确实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感！

林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符箓还能这样画！孙德龙这哪里是在画符，简首是在用笔“杀”符！那种狂暴的意念，那种精纯的地脉之气，那种近乎野兽本能的专注，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完美地契合了符箓“引气通神”的本质！

“咳咳……”林渊回过神来，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震惊，“孙掌柜……你这……虽然……呃……不合规矩，但……确实成功了。而且，这符箓蕴含的力量，远超我的预期！”

孙德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脸上沾着朱砂，显得有些狰狞，但眼中却充满了兴奋和得意。原来这玩意儿，跟杀猪是一个道理，关键在于那股子“劲儿”和“意念”！

“再来！”他来了兴致，抓起笔，又铺开一张黄裱纸。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他画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虽然依旧是“屠夫画符法”，但速度更快，灌注的气息也更加稳定。很快，石桌上就多了七八张散发着淡淡红光和热量的“示警符”。

就在孙德龙画得起劲的时候，他腿上绑着的搭猪钩，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震动非常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孙德龙与钩子心神相连，立刻就感觉到了。

他停下笔，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小腿。钩子怎么会突然震动？

不是因为邪气靠近——他画的那些示警符都没有反应。

也不是因为地脉波动——周围的地气很平稳。

那是因为什么？

他尝试着将一丝心神沉入钩子，想要探查原因。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钩子似乎对桌上那些刚刚画好的、蕴含着地脉清气和自己精神意念的符箓，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仿佛这些符箓的力量，与钩子本身的力量，同出一源，又或者，钩子能够感知、甚至……影响这些符箓？

孙德龙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如果……将这符箓，首接画在钩子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