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百婴宴帖

殡仪馆地下三层的阴气在晨光中缓慢沉降，破碎玻璃折射的光斑将江粮的影子切割成七块。他着冰柜表面残留的血掌印，婴灵残躯在裹尸布下渗出淡青色尸液，与值班室老挂钟的滴答声共振成某种诡异节拍。

"江哥！住院部送来的！"实习生小陈的喊声裹着寒气撞进地下室。她抱着的快递箱沾满黄褐色污渍，纸壳接缝处渗出类似胎盘组织的胶状物。寄件人栏用朱砂笔潦草写着"七月十五故人"，邮戳日期却是二十年前的中元节。

铜钱怀表在触到箱体的瞬间疯狂逆转，表盘阴阳鱼咬合成满月状。江粮用打尸鞭挑开胶带时，箱内突然滚出西十九枚干瘪的枸杞——那是母亲生前常备的药茶原料，每颗果实中心都嵌着微型双鱼玉佩，玉面逆时针旋转着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摩擦声。

"退到配电室锁门。"他甩出浸透雄黄的麻绳，在实习生脚边圈出残缺的八卦阵。当小陈踉跄着撞向铁门时，箱底飘落的纸灰突然聚合形，灰烬中浮现出殡仪馆九十年代的老式值班日志，泛黄纸页上父亲的字迹正被血渍重新书写："百婴宴帖己启，速毁脐玉......"

灰烬人形突然暴长，纸灰凝成的利爪抓向江粮右眼。他后仰避过致命一击，袖中滑落的糯米粉在空中铺成星宿图，沾染纸灰后竟燃起幽绿鬼火。火焰映出箱底暗格——七具用红线缠裹的早产儿干尸正摆成北斗阵，每具尸体脐带末端都系着刻有江粮生辰的银铃。

"阴山宗的七星借命阵。"他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向干尸，血液触到银铃的瞬间，殡仪馆所有停尸柜同时震颤。西北角冰柜群的电子锁自发开启，七日前火化的无名女尸骨灰盒竟渗出新鲜血液，在瓷砖地面汇成阴山宗鹰隼图腾的轮廓。

通灵黑猫突然从通风管扑出，叼走最中央的干尸。江粮趁机甩出浸透尸油的绳索，套住灰烬人形的脖颈猛拽，却在发力时察觉绳索另一端传来诡异的吸力——箱底暗格连通着殡仪馆地下溶洞，归墟教的青铜鼎残片正通过某种空间扭曲术吸附绳索。

"等的就是你们抢食！"

他松开绳索任其被吸入暗格，同时将雷击木碎片掷向北斗阵。焦黑木屑触到银铃的刹那，地下三层响起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昨夜预埋在承重柱里的朱砂炸药应声起爆，崩塌的混凝土块精准砸向暗格通道，截断了阴山宗与归墟教的空间连接。

烟尘中突然刺出半截桃木钉，擦着江粮耳际钉入墙面。美容师王姐腐烂的半张脸从裂缝中挤出，尸虫衔着的烟头亮起暗红火星："小江总学你爹玩双杀局？"她脖颈缝合线里钻出的尸蚕突然喷射丝线，黏住正在撕咬干尸的黑猫。

江粮旋身甩鞭卷住尸蚕，黑狗血浸透的鞭梢腐蚀出刺鼻白烟。他趁机踩碎两枚银铃，铃内封存的婴儿怨气化作青烟钻入通风管。当王姐发出痛苦嘶吼时，他猛然扯动打尸鞭——尸蚕爆裂的浆液在空中凝成"酉时三刻"的血字，正是二十年前母亲遇害的时辰。

"你们阴山宗就这点偷时间的把戏？"

他掏出从冰柜获得的太极阴鱼按向血字，阴阳二气对冲形成的漩涡中，浮现出父亲佯装修电路时布置镇尸钉的画面。当画面聚焦到某枚刻着"癸未"的桃木钉时，江粮突然挥鞭击碎东北角的消防柜——藏在灭火器后的暗格里，赫然摆着母亲缝尸用的青铜针盒。

针盒开启的瞬间，殡仪馆所有缝合尸体同时坐起。江粮将阴阳鱼嵌入盒盖凹槽，二十八具尸体突然转向王姐方位，缝合线集体崩断射向腐烂女尸。王姐尖叫着缩回裂缝，却留下半截暗红指甲卡在墙缝，甲面微雕着阴山宗今夜丑时的集结坐标。

黑猫趁机挣脱尸蚕丝，将叼着的干尸抛向江粮。他剖开干尸胸腔取出微型玉佩时，怀表突然迸发刺目金光——表盘阴阳鱼逆时针疯转，将玉佩吸入齿轮间隙。当表针恢复转动时，他右眼突然剧痛，阴瞳观气术强制解锁：殡仪馆所有阴气流动具象化为青色丝线，最终汇聚向停尸房某具盖着八卦镜的棺材。

"调虎离山？"

他踹开值班室铁柜，扯出父亲遗留的帆布包。包内《镇魔图录》的书页无风自动，停在第49页"阴兵借道符"炼制法。当他撕下符样拓片时，夹页间飘落半张产房记录单——二十年前七月十五的值班护士签名，与今早快递单笔迹完全一致。

符纸触到青铜针盒的刹那，殡仪馆电路系统突然超载。江粮借着闪烁的应急灯光突入停尸房，见那具贴着镇尸符的棺材正渗出黑色尸油，油渍在地面画出归墟教河伯娶亲的图腾。他甩出打尸鞭卷住棺盖，却在开棺瞬间被浓稠黑雾逼退三步——棺内堆满浸泡在血水中的银铃，每枚铃铛都刻着不同年份的"七月十五"。

"百婴宴的请帖铃铛？"

铜钱怀表突然发烫，表链自行拆解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指向天花板。江粮蹬着棺沿跃上房梁，发现通风管表面凝结着冰晶——这是上周御灵宗操控的食尸鹫降落时的特征。当他用尸油在管壁画出困兽符时，头顶突然传来利爪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

食尸鹫撞破管道的瞬间，江粮翻身倒挂，将雷击木碎片刺入其左眼。猛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炸开的羽毛里飘出半张阴山宗调令："丑时三刻，借婴开路。"残页背面黏着归墟教的河伯祭文，墨迹未干的"百婴宴"三字正与棺材内的银铃共鸣。

"狗咬狗还要扮宴席？"

他将祭文残页按向棺内血水，文字突然扭曲成父亲遗留的警示符。当血符升空的刹那，殡仪馆所有门窗同时闭合，形成密闭的养尸环境。江粮掏出母亲缝尸针盒里的青铜针，蘸着自身眉心血在棺盖画出逆八卦，最后一笔落下时，棺材内的银铃突然集体炸裂。

冲击波震碎停尸房的镇尸符，七具尸体猛然扑向食尸鹫。江粮趁机甩出浸透雄黄的麻绳，在房梁上系出连环套索。当食尸鹫被尸群撕扯分食时，他割破掌心将血滴入棺内血水，水面立即浮现阴山宗养尸井的倒影——井底沉着西十九具系银铃的婴儿骸骨。

"百婴宴的食材库......"

他取出阴阳鱼嵌入倒影中心，井底突然伸出无数苍白小手。当第一只鬼手即将触到鱼眼时，江粮猛然翻腕将雷击木插入水面。电流顺着血水传导的瞬间，养尸井影像西分五裂，飞溅的水珠在空中凝成血色箭矢射向通风管——潜伏的御灵宗弟子惨叫坠落，怀中的控兽笛摔出暗格钥匙。

钥匙插入停尸房暗格的刹那，江粮瞳孔骤缩——父亲七年前藏的檀木盒里，摆着半枚刻有"血佛头颅"的镇尸钉。钉身缠绕的头发与母亲遗物中的发丝DNA完全匹配，发梢系着的银铃编号正是快递箱里北斗阵的阵眼序号。

"二十年前就埋好的钉子......"

窗外突然传来纸轿破空声，江粮将檀木盒塞入帆布包时，瞥见盒底压着的产房值班表——二十年前七月十五当值的三名护士，签名笔迹与今早快递单、棺材祭文完全一致。当纸轿撞破窗户的瞬间，他甩出浸透尸油的裹尸布蒙住轿帘，彼岸花纹在接触尸油的刹那褪色成母亲最爱的栀子花图样。

轿内飘出的纸人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父亲虚影："快烧......"话音未落，虚影被阴山宗长老的骨爪击散。江粮翻身滚向配电箱，按下昨夜预设的天雷咒总闸——殡仪馆避雷针突然引动晴空霹雳，精准击碎正在降落的第二顶纸轿。

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他掏出新获得的两枚尸仙骨片。当骨片靠近怀表时，表盘突然渗出鲜血，在停尸房地面的血水中拼出阴山宗养尸井的真实坐标。通灵黑猫突然叼来半截脐带，末端玉佩刻着江粮从未见过的生辰八字——这个本该在二十年前死亡的男婴出生日期，竟与他自己的生辰完全重合。

晨光再次穿透破碎的窗户时，江粮在值班室老黄历上划掉新的三日阳寿。墙面的阴阳鱼投影中，血佛头颅的轮廓正随着尸仙骨片的增加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