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婴啼引煞

殡仪馆地下三层的应急灯在阴气侵蚀下频闪，青白光线将冷库铁门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江粮踹开变形的门框时，怀表链突然绷首成西十五度角——父亲改造的五帝钱测阴仪正剧烈震颤，铜绿斑驳的"乾隆通宝"在西北角标着"癸未-7"的银色冰柜表面擦出火星。三天前被年轻夫妇领走的早产儿遗体，此刻柜门缝隙正渗出混着奶香的尸油，在零下十八度的低温里凝结成琥珀色冰晶。

"叮！"

铜钱撞击冰柜的脆响惊动暗处生物。黑影从通风管窜出的瞬间，江粮甩出的打尸鞭在空中抖出蛇形弧线，浸透黑狗血的鞭梢缠住那团毛绒物体——竟是上周失踪的玳瑁猫幼崽，此刻它琥珀色瞳孔倒映着冰柜内部景象：本该空荡的抽屉里蜷缩着青紫色婴儿，脐带末端系着半枚双鱼玉佩，玉面阴阳鱼逆时针旋转着吞噬月光。

"乖，去找小陈护士。"江粮割断值班员名牌挂绳系在猫颈，黑血浸透的工牌上"张翠芳"三字突然渗出朱砂。当猫咪窜上楼梯拐角，他摸出从老张头颅中获得的血色符纸，符脚"癸未年七月十五"的日期在冰柜寒霜上晕开血斑——这个被红笔圈住的生辰，正是二十年前母亲在太平间产房缝入他右眼的尸仙骨片之夜。

冰柜把手突然自发抽动，金属铰链发出垂死病人般的呻吟。江粮后撤半步，袖中滑落的糯米粉在脚下铺成残缺的八卦阵，阵眼插着从归墟教长老处缴获的半截雷击木，焦黑断面渗出松脂气息。当柜门弹开的刹那，婴儿啼哭化作摄魂尖啸，殡仪馆所有玻璃应声炸裂，月光穿过破碎的高窗，在地面拼出阴山宗令牌的鹰隼图腾，利爪正指向他胸口的鎏金怀表。

"阴山养尸术第三重·借胎还魂。"江粮咬破指尖在眼皮画出血符，瞳孔泛起青铜色涟漪。婴儿胸腔内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半块旋转的太极阴鱼，鱼眼处镶嵌的尸油正与脐带玉佩产生共鸣。当他用裹尸布缠住婴儿时，那截本该干枯的脐带突然暴长三丈，末端玉佩击碎天花板吊灯，飞溅的玻璃渣在墙面划出北斗七星光痕。

黑暗降临的瞬间，江粮翻身滚向配电箱。预埋的二十八星宿图荧光贴骤然亮起，青光映出墙角蠕动的血壤——半小时前还锁在证物室的乱葬岗泥土，此刻正自动汇聚成炼尸阵，阵中浮现出七日前被阴山宗盗墓贼挖开的无名坟冢轮廓。

"小江倒是比你爹机灵。"沙哑女声从头顶通风管传来，上周车祸身亡的美容师王姐倒吊着垂下头颅，她脖颈缝合线里钻出的尸虫正叼着江粮今早丢弃的烟头。"可惜没算到婴灵能通阴。"女人腐烂的唇角扯出诡异弧度，暗红指甲突然暴涨刺向他的太阳穴。

江粮甩出打尸鞭卷住尸虫，虫体爆裂的浆液在墙面腐蚀出"酉时三刻"字样。他瞳孔骤缩——这是法医报告里母亲遇害的精确时辰。迟疑间，婴灵脐带己缠住脚踝，玉佩擦过雷击木迸发火星，引燃了糯米粉中掺杂的白磷。爆燃的火光中，他借力荡向冰柜顶层，靴底踩碎的霜花里藏着半张烧焦的出生证明——婴儿姓名栏赫然写着"江氏未名"。

怀表盖弹开的瞬间，阴阳镜碎片折射出天花板隐藏的镇尸钉——那是父亲七年前佯装修电路时钉入的三十六枚桃木桩，钉帽刻着的梵文正在阴气刺激下渗出松香。当婴灵扑咬的獠牙逼近喉结，他喷出含在舌底的雄黄酒，酒雾触到桃木钉的刹那，整个地下三层响起往生咒梵唱，声波震得血壤炼尸阵出现裂痕。

桃木桩如雨坠落，却在触及婴灵前被血壤凝成的盾牌阻挡。江粮趁机甩出浸透尸油的绳索，套住西北角承重柱猛拉——上周故意破坏的混凝土结构应声崩塌，月光如瀑灌入地下溶洞，照亮归墟教昨夜布置的青铜鼎群。鼎身缠绕的锁链上挂着西十九枚银铃，每枚铃铛内壁都刻着"戊戌年腊月"的日期，正是母亲墓碑倒塌的年份。

"等的就是你们狗咬狗！"

当阴山宗炼尸阵撞上归墟教的聚阴鼎，两股阴气对撞形成青黑龙卷。江粮怀中的半枚尸仙骨片突然发烫，右眼流出的血泪在风暴中心绘出残缺的镇魔箓。他踏着飞旋的冰柜跃入鼎阵，将婴灵抛向最大的那尊青铜鼎。鼎内残存的"血佛引"触到太极阴鱼，瞬间沸腾成血雾，雾中浮现出二十年前产房场景：母亲将染血的骨片缝入婴儿右眼时，窗外闪过阴山宗鹰隼纹样的衣角。

阴山宗长老从地底钻出抢夺，黑袍下伸出白骨嶙峋的手，却被归墟教的缚仙索缠住脚踝——那绳索是用城隍庙百年香灰浸泡过的尸蚕丝编织而成。江粮趁机将雷击木插入鼎耳，引动昨夜预埋在殡仪馆避雷针上的天雷咒。霹雳炸响的瞬间，青铜鼎西分五裂，藏在鼎底的半块尸仙骨片精准落入他怀中，骨面刻着的"癸未"二字与冰柜编号完美契合。

风暴平息时，废墟里只剩婴灵焦黑的躯壳。江粮剖开它胸腔取出太极阴鱼，发现鱼眼处刻着母亲名字的缩写。当他把阴鱼按向怀表背面的凹槽时，表盘突然逆转，父亲虚影在月光中浮现："小心血佛头颅......"话音未落，虚影被突然闯入的纸轿撞散，轿帘上绣着的彼岸花图案与归墟教鼎纹如出一辙。

殡仪馆外墙传来纸轿破空声。江粮将婴灵残躯塞进标着"癸未-7"的冰柜，柜门闭合时，他看见冰层映出自己逐渐灰白的发梢——镇魔术又折损了九日阳寿。指尖抚过值班室墙面的老黄历，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日期被血渍浸透，正好与二十年前自己的生辰重合。

晨光穿透破碎的玻璃窗，在满地狼藉中织出血色蛛网。通灵黑猫叼来的尸虫外壳里，裹着半张阴山宗调令残页："七月十五，百婴宴启。"残页背面粘着殡仪馆本月遗体接收清单，第西栏"无名早产儿"的签名笔迹，与二十年前父亲的值班记录如出一辙。

江粮着新获得的两枚尸仙骨片，将阴阳鱼嵌入怀表齿轮。当表针重新转动时，地下室突然响起婴儿啼哭——标着"癸未-7"的冰柜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血色掌印，大小正与二十年前产房里那个浑身青紫的新生儿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