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画墨藏心

瞿正基听此话颇受鼓励，又道：“表姐初来乍到，不知这府里可还住得惯？“

“瞿府陈设精美，一应俱全，自是住得惯的。”舒窈保持着微笑，余光却瞥见廊下闪过一抹月白色裙角——那丫鬟捧着茶盏躲在芭蕉叶后。

“若有什么不便，尽管开口！“瞿正基道，“我娘那里，或是跟我说都成。“

舒窈只是笑而不语，将这份唐突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

瞿正基望着她低垂的眉眼，错将那份疏离当成羞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表姐既爱这些花草，不如去我院中坐坐吃杯茶？那里的花品种更多，还有新制的碧螺春，定能合表姐心意。“少年说得急切。

舒窈后退半步，客气道：“多谢表弟好意，只是星岚托我办的差事还未了结。“礼数周全的微笑里藏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怕是要辜负这番美意了。“话音未落，便屈身行了个万福，转身走了。

瞿正基张了张嘴，未出口的挽留化作一声叹息。看那抹身影穿过月洞门，消失在紫藤花架的阴影里。

穿过垂花门时，舒窈特意加快了脚步，绣鞋踏碎满地斜阳，仿佛要将方才的偶遇甩在身后。

二房的人真是难缠，她暗自思忖，首到临枫院熟悉的朱漆门扉映入眼帘，悬着的心才落回实处。

案头的宣砚还泛着微光，她抽出狼毫笔，墨汁浸润笔尖的瞬间，那些纷扰的思绪也随之沉淀。

这两年，她在安宁县的光阴都浸在水墨里——宣纸上的皴擦点染，渐渐褪去了素描的锐利棱角。

笔尖落下的瞬间，皴擦点染间既有素描的严谨结构，又生出水墨独有的氤氲意韵，远山在淡墨中若隐若现，留白处似有云雾蒸腾。

得益于现代设计课打下的扎实功底，那些关于透视与构图的理论，与古法三远构图技法不谋而合，她水墨画技法，也小有所成。

正当她专注勾勒山间小径时，一阵窸窣声惊动了凝滞的空气。瞿星岚倚在门框上，看着好友全神贯注的侧脸，绛紫色裙裾扫过门槛也未发出半分声响。

首到舒窈搁下画笔舒展手腕，才惊觉身旁多出的身影。两人笑闹着推搡，星岚的指尖己经落在她酸胀的肩颈，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独属于她们的亲昵。

暮色漫过窗棂时，瞿慕云玄色的衣角率先映入眼帘。他立在月洞门下，看着屋内相视而笑的两人，这幅画面太过柔和，让这位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将军也放缓了脚步。

“又在琢磨新画？“他的声音惊起两人的注意，目光却早己落在案上的山水卷，“让我瞧瞧，可又精进了？”

舒窈慌忙遮掩未完成的画作，笑道：“大哥莫要打趣，还不成样子呢。“

瞿慕云的目光掠过她秀发，目光柔和道：“明日我休沐，“他伸手抚平卷轴边角的褶皱，“带你们去秦河逛逛？最近天气也好，正适合泛舟。“

星岚立刻拍手欢呼，发间的钗环叮咚作响：“早说就好了！我今日还特意去求二婶，原想着和阿窈去采买些东西。“她狡黠地眨眨眼，“这下可省了不少功夫。“

次日，晨光刚爬上临枫院的飞檐，铜盆里的洗脸水就泛起了粼粼金波。舒窈对着铜镜别上银簪，忽听得外头传来清脆的笑声——瞿星岚早倚在月洞门边了。

因舒窈要去采购画具颜料，一行就先乘马车往闹市而去。

路过晟京的书肆鳞次栉比，翰墨飘香。舒窈望着那些琳琅满目的书籍，很是新奇，这是安宁县见不到的。

“晟京真是不同凡响，这里的书画风格丰富多样，安宁县与之相比，实在是相差得太远了。”舒窈一边仔细观看着周围店铺中悬挂、摆放的书画，一边由衷地感慨道。

瞿星岚目光在一幅幅画作上扫过，点头应和道：“是啊，你瞧，这里的山水画居多，人物画倒是少见。”

两人手挽着手，继续在街市中悠然穿梭，瞿慕云和绿云悠然地跟在后面。走着走着，舒窈的目光被一家店铺深深吸引。那店铺门楣上，一块古朴的匾额高悬，上书“墨香斋”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笔锋间似有墨香飘散。店内，各式各样的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古朴的光泽。

舒窈抬脚走进店内，只见柜台后站着一位老者。老者白发苍苍，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姑娘，想买些什么呀？”老者见有客人进店，笑眯眯地开口询问，声音温和慈祥，如春日暖阳般让人感到舒适。

“我想看看矿物颜料。”舒窈礼貌地回应道。

老者闻言，转身从柜台后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精致的瓷罐，轻轻放在柜台上，逐一介绍道：“姑娘，你瞧瞧，这是上好的朱砂，色泽鲜艳，质地细腻；这个是石青，颜色纯正，作画时能让画面更显沉稳大气；还有这藤黄，都是作画的绝佳材料。”

舒窈拿起一罐朱砂，轻轻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矿物气息扑面而来。只见罐中的朱砂细腻如脂，色泽红得夺目，纯正而鲜艳，一看便是安宁城难以见到的优质货品。

她细细挑选了一番，各色颜料都采买了一些。付完银钱后，舒窈礼貌地问道：“老伯，冒昧问一下，我手里有点字画，想出手换些银钱，您知道去哪儿能找到靠谱的书侩吗？”

“前面转角处，有个紫竹斋，那可是这一片最大的书肆。”老者热心地指点道，“那儿的老板姓万，你找他就行。他在这行摸爬滚打多年，人脉广，懂行识货，找他准没错。”

舒窈谢过老者，转身说道：“走，咱们去紫竹斋看看。”

瞿慕云似看见了什么，他略一踌躇跟舒窈两人道：“你们先去，我有点事去去就来，一会上那找你们。”

瞿星岚嘟囔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