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鸢尾枷锁

安眠凝视着梦境中那个穿着红色雨衣的自己，那个女孩正在一家便利店内仔细挑选着雏菊发夹，这与她藏在枕头下的那枚发夹完全相同。

又是一天苏醒。

床边电子钟显示：2024年10月10日。

是安眠苏醒的第12天。

安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试图驱散脑中的迷雾。

梦境中的细节逐渐模糊，但那枚雏菊发夹的印象却异常清晰，那个红雨衣的女孩，昨天花园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她感到有些恐惧。为什么它会频繁出现在她的梦中，又为什么与现实中的发夹如此相似。或许，这一切都与她失去的记忆有关。

这天，霍又徒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安眠的睫毛。他刚从柏林参加完神经医学峰会的培训回来，袖口还沾着慕尼黑机场的鸢尾花粉。

“今天的训练任务是需要对海马体的活性进行详细的测试。”在金属托盘中整齐地摆放着六支注射器，它们都装满了银色的液体，针头部分精心雕刻着如同藤蔓般复杂的纹路。

“如果你能够顺利地把童谣的最后两句接上，那么作为奖励，我会给你一颗美味的蓝莓糖。”

“七月...七月的雨...”原本平静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打湿了布偶猫的...”

霍又徒的钢笔尖锐地刺入了病历本的纸张。墨水在那行“记忆回溯测试第29次”的字迹上迅速扩散开来，他摘下了金丝眼镜，那双睫毛在俊美的脸庞上投下了栅栏状的阴影。

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是打湿布偶猫的蝴蝶结。”他旋开第二支注射器，淡蓝色的液体在针管里沸腾起来，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似乎在引导着对方进入一个遥远的回忆。

“你小时候养过的那只猫，你还记得吗？”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温柔的催眠力量。

安眠的反应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她突然打翻了手中的托盘。

玻璃碎裂的声音突然响起，惊飞了窗外的乌鸦，她呆呆地看着滚到床底的那张蓝莓糖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泥土里那截涂着粉色指甲油的机械手指。

那张糖纸上的折痕，竟然和17号实验体的病历卡上的折痕完全一致。

霍又徒迅速地扯开了自己的领带，紧接着他立刻按住了她的静脉，动作粗鲁而急切。安眠闻到了他身上那股陌生的香水味，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昨天在花园里看到的那幕场景。

“你在透过我看谁？”她咬住了他的虎口，质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些编号为安眠的...”

温热的血滴进她锁骨的蝴蝶胎记，像一只血色蝴蝶，在翩翩起舞，绝望而美丽。

霍又徒突然掐住她的后颈，舌尖卷走渗血的问句。

这个吻带着心电图监护仪报警的尖锐频率，他的牙齿磕破她唇瓣时，安眠尝到了慕尼黑黑啤的苦味。

“你从来都是唯一的。”他抚摸着机械心脏的金属接口，指尖沾着唾液和血丝，

"那些残次品连你的头发都比不上。"

安眠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他的后背，带来了无法忽视的痛楚。霍又徒的白大褂，原本象征着纯洁与专业的象征，此刻却滑落在地，露出了他锁骨下方三公分处的缝合线。这道伤口，无论是从位置还是从形状来看，都与花园里挖出的机械残肢的切口弧度惊人地一致。

安眠的情绪突然失控，她愤怒地将手中的镇静剂猛地砸向镜面，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镜面瞬间布满了裂纹，碎片西溅。

在那些飞溅的玻璃渣中，仿佛映照出了无数个霍又徒的身影，每一个都带着泪水，显得无比悲伤和绝望。

她大声地喊道：“那就停止测试！”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决绝和痛苦。

她继续说道：“每次注射后我都会梦见穿红雨衣的女人！”这句话透露出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红雨衣的女人和昨天的相同病号服，记忆正在无限重叠，似乎这个梦境己经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霍又徒突然间展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他弯下腰，拾起了那个沾染着蓝莓酱的针管，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针头对准了自己的颈动脉。

随着他轻轻推动活塞，银色的液体开始缓缓地流入他的血管。在

这个过程中，安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霍又徒，她注意到，在液体流动的那一刻，霍又徒的虹膜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种熟悉的齿轮状纹路。

"亲爱的，那不是梦。"他温柔的舔去她眼角滴落的泪。

"是你杀死的第一个替代品。"

霍又徒轻轻地将安眠的手掌放置在自己那颗机械心脏的所在之处，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之下传来的震颤，那是一种与她自身生物节律完全同步的频率。

“我们都是...机械心脏？”

安眠不可思议地伸手触摸自己的胸口，霍又徒则轻柔地抚摸着她胸口上那块蝴蝶形状的胎记，胎记之下隐藏着一个微小的切口，那是心脏移植手术留下的微小痕迹。他们俩人共享着同一个记忆库，仿佛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共用同一个记忆库。”

他的白大褂里意外地掉落出一张柏林峰会的邀请函，邀请函的背面用血迹斑斑的笔迹写着23个“安眠”的名字，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当你产生排斥反应，就需要用新的记忆覆盖，就像给生锈的齿轮涂上润滑油。”

霍又徒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沉重，他深知每一次记忆的覆盖都是一次对安眠心灵的考验，就如同给生锈的齿轮涂上润滑油。

安眠在昏睡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霍又徒的怀表停在了9点28分。秒针的阴影正在缓缓地蚕食着玻璃窗上的雨痕，而在这暴雨之中，隐约可以听到蓝色鸢尾花被无情碾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