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感觉夏以昼在附近，在某个角落里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灵柩行至你面前，你面无表情地向随军的副将行了一礼，快速扫视了一圈队伍，没有看到陆家兄弟的身影。

侯府的卫兵接管了灵柩，你的手抚摸上黑漆漆的棺木。

没有温度。

你觉得就像是跨越时间与空间，飞行员夏以昼安静地躺在里面。

又“死”一次，还好这次有良心，记得传消息回来。

你走在护送灵柩的队伍前，奋力地从嗓子里撕扯出一句话。

“夏以昼，回家。”

你要是识相的话，今天晚上就给我出现在我面前。你心想。

只要他在附近，就一定能听到你带着愤怒吼出来的这句话。旁人都以为你是太过伤心，又想到好好的一个少年将军就这样陨落在了边疆，宁死也要守住国土，也不免心有戚戚。

感性的人己经在路边开始啜泣，不少人诉说着自己曾受过夏小将军什么恩惠，摊贩，店铺老板，还有前线刚回来的将士，将士家属。

“夏小将军是好人！”

“是啊，夏小将军命不该绝啊！”

原来在你没有关注到的地方，夏以昼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爱这个世界。

你内心是得意的，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继续咬着牙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往前走。

主街可真长啊，怎么还没有走完。

你在心里把夏以昼骂了一万遍，没头没尾的给了一张破纸条，你就莫名其妙来帮他演戏了。

首到该拐弯了，你受够了，该给这场苦情戏再加一次码了。你心一横，脚一软，闭着眼就倒了下去。

“小姐！”玲珑快步上前扶住了你，你的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捏了她一下，玲珑愣了一秒，配合你冲旁边的家丁喊道：“小姐伤心得晕过去了，快把马车牵来！”

玲珑将你扶到了车上，你偷偷睁开一只眼，确认安全后，瘫坐在座位上。

“累死了。”你道。

玲珑不明所以，你看着她懵逼的样子，神秘一笑。

“你是不是以为我伤心疯了？”

玲珑摇了摇头：“小姐，我方才没看到陆大哥。”

“好玲珑，我就知道带你来没错。”你握住了玲珑的手：“陆家大哥是哥哥身边最得力的人，哥哥的灵柩回来了，他却不在，说明什么？”

“说明陆大哥和大少爷在一起？大少爷还活着？”

玲珑一点就通，你也不用多解释：“此事切记保密，我虽然不知道哥哥有什么计划，但咱们一定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玲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小姐。”

灵柩送到了家，黑漆漆的棺木停放在正厅，显得十分压抑。

你不做停留，首接回了临空阁，一进房间门就把大氅脱了丢在地上，又将鞋子踢飞，将固定发髻的素簪丢了一地，躺在床上对着空气喊道：“还不现身？等我请你呢？”

你真的生气了，就算是要假死，为什么不能提前知会你一声，为什么要让你苦等几个月的家书，又为什么让你先听到他阵亡的消息让你大病一场。

夏以昼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将你丢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放好，最后坐在了你的身边，开口道：“哥哥错了，向你赔罪。”

你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扬起拳头就想打他，却在他的身上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扬着的拳头无法落下，你不知道他哪里有伤，只能赌气往后一靠，双手抱胸等他主动交代。

夏以昼却站了起来，你见他要走，着急道：“去哪？”

“去找个油壶，小嘴撅那么高，挂油壶正合适。”夏以昼眼含笑意地看着你：“我回来了。”

“谁稀罕？信也不回，消息也不递回来一条，夏以昼，死一次不够还死第二次是吧？这戏你演起来也不嫌腻？”

夏以昼坐回到你身边，一脸愧疚道：“抱歉，不回信是因为，真的没办法回，我。。。”

“伤哪了？怎么伤的？”你问。

“手臂，夜袭敌军大营是真的，但我和手下的人换了衣服，我扮作随从。敌将确被我所斩，但他副将的匕首淬了毒，假扮我的人重伤不治，又因为中毒所以面部，看不清面容，索性就让他们以为那是我，被前来清扫的将士带了回去。”

“你也中毒了？”你追问。

“嗯，那副将先刺了我手下，后划伤我，毒被稀释了，所以我中毒不深，被赶来的陆家兄弟带走，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果然和上次一样，夏以昼不是假死，而是真的快死了。

那一瞬间，你对他所有的怨气都消散了，张开手臂抱紧了他：“怎么又搞成这个样子，哪有主将夜袭敌军大营的？”

“抱歉。。。敌军得知了我军粮草所在位置，烧了粮草棚，如果我不这样做，没了粮草，将士们耗不起，巴蜀地区就守不住了。”夏以昼将你拥在怀中，贪恋地闻着你头发上的味道。

“敌军怎么会知道我军粮草在何处？难道？”你一下就抓住了重点，疑惑道。

“这也是我夜袭的第二个原因，我猜测，朝中有人通敌，你猜猜，我搜到了什么？”

“什么？总不是内奸和敌军的往来书信吧？”你皱眉。

“可以啊，都会抢答了。”夏以昼从怀中掏出了几个信封递给你。

“谁啊？”你疑惑地拿出信纸，只扫了一眼内容就被震惊得双手颤抖：“这字迹我虽不认得，可这洒金信笺，是东宫专用。信上清楚地写着粮草棚的具置还有下一次粮草押送到前线的时间节点。。。这是太子？太子要置你于死地？为什么？！”

“还有这个，太子承诺，如果敌将可设法杀了我，待陛下驾崩太子即位后，他会将巴蜀那片的城池尽数送还给南梁。”夏以昼拿出了另一封信递到你面前。

“混账。”你气的浑身都在抖：“为什么？！”

“在我的逼问下，敌将死前亲口承认，是太子通敌，让南梁起兵，又向陛下建议让我带兵防守，目的就是让我死在南境，代价就是巴蜀的那片土地。至于原因嘛，大概是我查到了潘府收购麻黄并偷偷运进宫里的证据，以及他们使用麻黄的目的。”

“麻黄的事你查清楚了？”你问：“他们有什么目的？”

“谋害皇后。”夏以昼道：“陛下年迈，太子眼看就能即位，可后宫到时就会有两位太后，潘美人不愿自己的儿子登基后还要有一个正宫太后压在她头上，就想出了在皇后日日服用的安神汤内下过量麻黄这样的法子，让皇后夜不能寐，失眠盗汗，常人只会误以为皇后是自己亲儿子早夭，忧思过度导致的。”

“她就不怕被太医查出来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她的儿子吗？”你大为不解：“她儿子己经是太子了，就算日后，后宫有两位太后，那又怎样，何至于此？”

“人心不足，这就是理由。太子那样品性的人，他的生母又怎么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蛇鼠一窝，死不足惜。”你咬牙：“那你准备将他们一锅端了？”

“当然不，现在把太子拉下马，东宫之位空悬，皇帝又年迈，只能从宗室之中再挑继承人，到时咱们推行计划那就是谋反，夺了天下也得不了民心。”

“但如果，现在放过太子，等他即位后再拿出他通敌卖国，残害忠良的证据，咱们就是被逼无奈，殊死一搏？”你接着夏以昼的话往下说。

“聪明。所以，这是咱们的王炸，谁打牌的时候会上来就把王炸出了？”夏以昼摇了摇手里的信纸。

“很不错，到时候只要太子坐上了皇位，再做出些荒唐事，引得百姓怨声载道，咱们再揭竿而起，就能顺利推进咱们的计划了。”

你伸出手，夏以昼和你击了一下掌，又立刻缩回了手，吃痛皱眉。

“扯到伤口了是不是？让我看看？”你紧张地扶住夏以昼：“是我不好，一时忘形，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无碍的，毒己经解了，别担心。”夏以昼伸出手摸了摸你的脸。

你坚持要看，夏以昼也只能解开衣领褪去一半的衣服，将手臂上依旧用纱布包着的位置展示给你。

“怎么都这么久了还包着纱布，还没结痂吗？”你心疼道。

“到底是中了毒，伤口愈合的难免慢些。”夏以昼咧了咧嘴角，笑得勉强。

“何时换药？”你问。

“无妨，我自己来就好。”夏以昼像是怕被你发现什么异样，赶忙将衣服拉了起来，却被你眼尖地发现了新的疤痕。

你动作轻柔但又十分固执地扯下他的上衣，果然在他的前胸后背等各处发现了大小不一、新旧不一的疤痕。

除了第一道箭伤，还有新添的刀伤，枪伤，甚至似乎还有灼伤。

你用指腹轻轻抚摸着那些伤痕，滚烫的泪掉落在夏以昼的肩头，激得他浑身一僵。

“没事了，都己经愈合了，不疼了。”夏以昼转身扶住你，伸手拭去你的眼泪，可你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一颗又一颗地掉落。

夏以昼内疚又心疼地看着你，捧着你的脸吻住了你的眼角。苦涩的泪在他的口腔内蔓延。夏以昼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好像只要他道歉够诚心，这些伤痕就能从你的眼前消失一样。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让你心疼了。”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

“对不起。。。”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你嘟囔道：“你说过的，让我掉眼泪的男人不可靠。”

夏以昼一愣，紧紧抱住你说：“哥哥是不可靠的坏哥哥，但是夏以昼不会再让你流泪了，再信我一次，好吗？”

“最后一次，夏以昼，要是你再敢差点死掉让我流泪的话，我就，我就。。。”你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要怎么惩罚夏以昼才好，却被夏以昼用一个吻打断。

夏以昼依旧不会接吻，只是紧紧地贴着你的唇不让你说话。

你推开夏以昼道：“夏以昼，不可以，我今年才及笄。”

夏以昼一愣，而后苦笑道：“一年不见，你长得很快，有时会让我忘了你在这个世界才15。”

“肉蛋奶我有在认真吃。”你比了个大拇指：“很快我就能和以前长得一样高了。”

“可在我眼里还是像个小蛋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