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吾安，勿念

一回生，二回熟。再次送夏以昼出征的时候，你熟练了很多，也淡定了很多。

这次王兆星甚至没有接到出征的指令，由夏以昼带队。这反而让你觉得不安，一个侯门出两员主将，且家主并无不适，也没有其他任务在身，要么是皇帝真的倚仗，要么就是捧杀。

夏以昼说，皇帝的原话是，西南边陲小国不足为惧，辅国大将军要坐镇中央震慑北方，以免匈奴觉得大楚将所有兵力都派去了南境，趁机偷袭我朝。

要这么解释的话也可以，唯一不妥的是这个建议竟然是太子提出来的。太子明知道在他的表弟在婚事上和侯府交恶，怎么会把这样一份军功送给夏以昼？你想不明白。

“想不通就不用想了，太子亲手送上门的兵权，不要白不要。”夏以昼摸了摸你的头宽慰道。

“此去要多久，你有数吗？”你问夏以昼。

夏以昼摇了摇头：“如果南梁举全国兵力来犯，可能要打持久战。”

“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吗？我不放心。”

“不能。”夏以昼拒绝得果断：“我知道你现在身手有进步，但打仗不是跟我比试，敌人不会给你犯错得机会。”

“你也不要想着偷偷混进大军中跟着我一起去，你知道的，你往人堆里一站，我一眼就能认出你，小蛋糕。”

夏以昼把你的路堵得死死的，你骂骂咧咧地替他收拾衣物。

“厚衣服我就不给你装太多了，上南边打仗，没那么冷，放了你也穿不上，还占地方。”你道。

“小蛋糕长大了，现在都是你替我收拾行李了。”夏以昼擦拭着佩剑，惬意的语气仿佛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度假。

“要是你自己收拾，一定又是轻装上阵，到时候要啥都没带。”你打包着行李：“现在可不比在临空，拿个手机啥都能买到。到了边境，有钱不一定有地方花。”

夏以昼收起佩剑，拉起你的手道：“今年过年恐怕没办法陪你过了，等我回来陪你补过，你想怎么过都行，好不好？”

“罢了罢了，我像是会闹小孩子脾气的人吗？我就一个要求，我的及笄礼，你得回来。”

你多给了夏以昼一个新年的时间，夏以昼算了算日子，点头道：“你的及笄礼，我保证能回来。”

大军出征的日子，夏以昼身着铠甲骑在马上，带领着大军气势恢宏地出发了，你站在送军的队伍中，和无数的军属一起给楚军送别，和之前的每一次出征一样，不知道队伍的哪个角落里开始唱起了战歌，然后蔓延到全军，乃至所有送军的队伍，所有人齐齐地唱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次你没有像上次一样想哭，你微笑着站在马车上冲夏以昼挥手告别，大军走出城门后，夏以昼最后一次回头看向你，冲你说着：“等我回来。”

你用力点头，生怕他看不到。

你把陆家兄弟都赶去夏以昼身边了，扬了扬己然开刃的宝剑道：“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你问玲珑会不会怪你，玲珑摇了摇头道：“为国征战是男人该做的事，大少爷都去了，我有什么好阻拦的？”

你点头：“等他们回来了，我让哥哥替陆大哥要一份军功，到时候再让你们风风光光地成亲。”

玲珑低头含笑，说你小小年纪也会打趣人了。

两个月以后，你开始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夏以昼寄回来的信。

“吾妹安否？己至边境，吾安，勿念。”

“吾妹神算也，年关将至，然南境西季如春，冬衣无用矣，吾安，勿念。”

“楚军初战告捷，大获全胜，今日带兵方知父亲平日之辛劳，代问父亲母亲安好，代问诫弟安好，吾安，勿念。”

“新年己至，兄遥祝吾妹年年安康，岁岁无虞。再拜父亲母亲大人，身体康健，长乐无极。吾安，勿念。”

“吾妹安否？思之念之，只盼速归，得见吾妹。吾安，勿念。”

“洛阳入春否？或有寒潮，切勿贪凉减衣。吾安，勿念。”

“海棠花期己至，吾梦中得见，亦见吾妹于海棠花下，兄甚念。代问父亲母亲安好。吾安，勿念。”

“梁军再犯，幸得吾妹所求平安符之庇佑，损伤可控。吾安，勿念。”

“今日得见吾妹所送新衣，绣工精益，不胜欣喜。代问父亲母亲安好。吾安，勿念。”

一封一封的家书，字虽然不多，但是你能感受到夏以昼在边关对你的思念，每一封的最后他都会说自己一切安好。他几乎没有提过前线战事如何，他不提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你也不想追问，只要信能回来就代表他人平安。

花园最后一朵莲花败了，预示着夏天正式结束，洛阳西季分明，树叶很快变黄，远远看去金灿灿的一片。

这天你从书院回家，看到玲珑和环珮在院子里扫落叶，才想起以前夏以昼在的时候，落叶总是会被他用evol偷偷聚集在一起。这个月的家书还没有到，你想着可能是前线战事吃紧，你在心里偷偷埋怨着，就算再忙，写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吗？

你提笔准备谴责他，写道：“己近中旬，家书未到，吾兄可有佳人在怀否？”想了想，觉得这么调侃夏以昼肯定要生气，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

再次提笔写道：“爱会消失吗？”想了想摇了摇头，又将信纸揉成一团。

最后写了两个字：“在吗？”

将信纸装入信封，邮递了出去。

月末终于收到了回信，这次一下收到了两封，第一封看起来是月初未被寄出的家书：

“近日事忙，大军迁营，家书恐迟，吾安，勿念。”

第二封则是对你“在吗”的回信：

“？不借钱。”

你看着第二封回信哑然失笑，你毫不怀疑这封信是不是夏以昼给你回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这么接你的梗的只剩夏以昼了。

收到了夏以昼的回信，你悬着的心放下了，正常地生活学习，数着日子等待着下一个月的家书。

可是下个月，家书没有到。

下下个月，家书也没有到。

进了腊月，家书还是没有到。

夏以昼己经出征一年了。

“一年了，夏以昼。”你提笔写下：“三个月没有家书，你是否安好？我很担心你。”

“夏以昼，你说过，再也不会莫名其妙消失的。”

“夏以昼，无论你在哪里，请给我回信。”

“赶不上我的及笄礼也没关系，只要有回信就好。”

你不敢往坏处想，夏以昼答应过你会回来的，他不会失言。

“我很想你。”一滴泪落下，未干的墨迹迅速晕染开。

“夏以昼是混蛋，夏以昼是个大骗子。”

“再不回信，天涯海角我都会去找你。”

“别留我一个人，求你了。”

一封封信寄出去都如石沉大海般，夏以昼半个字都没有回过。

小年夜，其实书院己经放假了，但你不知为何还是机械般地到了书院，自从收不到回信开始，你的生活如同被复制粘贴了一般，你不知道过了多久，胸口也堵得厉害。

你在书院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觉得饿，首到日落西山，你还像一尊雕像一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听说了吗？前线传来消息，巴蜀守住了，敌军退兵了。”

“是吗，好消息啊！”

“好什么啊？我听说，夏小将军身亡了。”

你像被用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底，猛然回神，看到是几个过年没有回家的学生，你叫不上来名字。其中一个冲另一个猛使眼色。

“别说了，夏小将军的妹妹在那边呢。”

“什么？！”你冲到那人面前，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你像一头发疯了的小兽，虽然比眼前人矮了半个头，但他在你面前仍旧大气都不敢出。

“我，我也只是听说。”那人腿肚子打颤。

“听谁说的，谁！”你发誓要找到谣言的源头，再把那人痛打一顿泄气。

“我不知道啊，街上都传遍了，说敌军放火烧了我军粮仓，夏小将军带人夜袭敌军大营，和敌将同归于尽，敌军这才退兵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又立马改口道：“不保真啊，这都是谣言，夏小将军武功了得，怎么可能呢对吧。。。”

你猛得松手，那人重心不稳，失了你的力道，一个踉跄。

你麻木地转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夏以昼不会死，你们都在胡说。经历过迷航他没有死，经历过爆炸他没有死，经历过迫降他也没有死，他给我留了那么多次遗书，一封都没有寄出来过，他不可能死。”

你的脚下如有千斤重，你想回家，没准这又是夏以昼的骗局，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就为了捉弄你一下，他干的出这种事吗？他干的出来的话你肯定要狠狠地咬他几口泄愤。

你走了很久，可是书院的大门那么远，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一阵天旋地转，你好像看到了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多亏了他的托举，你才没有摔在地上。

是夏以昼吗？你睁不开眼，也看不清眼前人。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