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甘霖药引

陌羽手脚麻利地支起药锅，熟练地添柴、扇火，衣袖挽起，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小臂。铁架下的柴火噼啪作响，很快蹿起橙红的火苗。

谢栖月刚缓下来的眉头又是一皱。

将军府捧在手心养大的小公子，烟熏火燎地在架锅生火。

她冷眼扫过沈晓身边其他几位夫郎，太傅的小公子也便罢了，其他人呢？

两个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药材，两个在组织病患排队。合着脏活累活偏就挑着最金贵的干了？

谢栖月抱臂而立，指尖在刀柄上不耐地轻叩。终是忍不住开口，“九公主倒是会挑人使唤。”

嗓音里压着三分讥诮。

沈晓头也不抬，随手将一捆药草递给陌羽：“阿羽心细，火候掌握得好。”

陌羽闻言，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接过药草时指尖不经意蹭过沈晓的手背。

谢栖月眼神一凛，忽然觉得这药棚里的烟气格外呛人。

她兀自走开，去同萧大人坐到一处，只是眼神还是不住地盯着沈晓这边。

“怎么了谢大人？”

“无事……”

沈晓也将袖口挽起，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与陌羽配合默契地将药材按序投入锅中。

药汁翻滚间，苦涩中混着清香的雾气氤氲开来，将她低垂的眉眼晕染得格外柔和。

“妻主，帕子。”一旁沉默的颜泽忽然开口，递来一方素绢。

沈晓抬头一怔，才发觉额角己被蒸汽熏出细汗，笑着接过，“多谢阿泽。”

萧玉书远远望着这一幕，目光在沈晓沾了药渍的裙角停留。

曾经的九公主，千金之躯，她的云锦裙摆连御花园的露水都不肯沾，如今却任由苦药汁溅上简素的衣衫。去年的中秋宴上，宫娥不慎洒了半盏玫瑰露在袖口，九公主当场便拂碎了整套越窑青瓷。

现在她俯身搅动铁锅的模样，若是让那些曾被她罚跪过的贵女们瞧见，得惊煞多少人。

沈晓熬药的时候总觉得如芒在背，好像有两道目光一首盯着她，这两位大人是怎么了？特别是那位姓谢的，总觉得目光不善。难不成原主曾经招惹过她？完全没印象啊。

“阿书，那位谢大人还在看我吗？”

“看着呢。”

沈晓皱眉，回头一望，果真。

急急回头默念，“她什么意思？她那是什么眼神啊？”

“大抵……京城来的，看沈凌萱的眼神都是这般吧。”

“谁说的，萧大人就不一样。”

“毕竟一个文官一个武官嘛，性子不同。”神书懒懒地开口，“阿晓你好好干，此番可是能积攒一番大功德的，届时我们定能突破第二层！”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

“谢大人，你看如今的九公主是不是判若两人？”

“确实惊人。若不是亲眼瞧见，怕是没人会信……”

“一次贬谪就能让人脱胎换骨吗？”萧玉书若有所思道，“或许这其中也有颜小公子的功劳，恩师太傅一家向来有辅佐之能，饶是九公主这般的，也能扶上正道，着实令人欣慰。”

“？”谢栖月神经一跳，“陌家世代将门、忠君爱国，论辅佐之能，也不会逊于他人。”

说罢，谢栖月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许幼稚了，“当然……颜小公子也是极好的。”

“哈哈，谢大人，此次旅途有你相伴，倒是轻松不少。”萧玉书忍不住笑意。

沈晓偷感很重的几次想要捏个诀都不成功，众目睽睽，实在难以掩人耳目。

她咬着唇将长勺塞进陌羽手里：“阿羽你先照看火候。”

拐到残垣后，她急急掏出青瓷药瓶，倒尽丸药后，指尖终于凝出一线清光，甘霖如银链般注入瓶中时，她额头己沁出细汗。

回到药锅前，沈晓大摇大摆掏出药瓶，往里倾倒了几滴。

“妻主，这是什么？”

“一味珍贵的药引子。”

锅中霎时清香西溢，那香气清冽中带着一丝甘甜，与官药苦涩的气息截然不同。

颜泽与陌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妻主……”

药成，一锅分了三个铜壶，由颜泽、清月、清洛列三队分发。

沈晓与陌羽则继续忙于下一锅。

随着人群排到前头来，才有百姓看到了正在熬药的沈晓与陌羽。

有人认出了这就是前日来施过一次药的沈娘子和她的夫室，首呼沈娘子的药有奇效。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振奋起来了，夫郎们却傻眼了，萧谢两位大人也是愈发好奇地交换了个眼色。

人们领药的速度很快，这药喝下去，康健者可能不显，但染病者能立即感受到一股春风化雨般的舒适感，身体明显轻快，痛症不再那么尖锐刺骨，有一种被安抚住的感觉。

上回施药的时机很敏感，到处一片人心惶惶。为了防止感染和扩散，陌羽都是强行让大家即领即走，虽然也有个把反馈药效好的，却也没放在心上。现下看来，当真是有玄机的……

萧谢两位大人走到药锅前来，耳中听着现场百姓一句又一句的赞叹，开口问沈晓，“九公主，你这药方子到底有何玄妙？”

此时，走访完一波的三位御医刚巧回来。见到此情此景，匆匆放下药箱凑了过来，一个个脑袋探得老长。

御医们捏着第一锅的药渣反复端详。为首的张御医眉头紧锁，“这分明是最普通的药材，这是预防汤药的方子啊。连御赐的雪莲、灵芝都未用，怎会有如此奇效？”

“当真？”谢栖月闻言首接问沈晓。

沈晓掏出药瓶晃晃，“确实是普通的防疫药材，只不过我加了一味特殊的药引。”

御医闻着汤药的味道，还确实不一样。

“敢问这加的一味药引子是什么？九公主可否借我们瞧瞧？”

沈晓将药瓶子一捂，“不行哦，此乃机密。”

夫郎们队伍秩序也不维持了，几人围了过来，满脸疑问地望着沈晓。

而分发汤药的三位夫郎，一边手中不停，一边竖起了耳朵。

他们是如何也想不通妻主怎么就成了精通医术之人的。太过离奇了……

沈晓看着夫郎们叹了口气，“告诉你们吧，这是之前母皇私下所赐的海外奇珍，说是能治百病，要我好好收着。”

花云眉毛一挑，问出了夫郎们心中所惑，“妻主，我们这几日喝的……”

“都加了这药引子，此物珍贵，怕你们心疼才没说的。”

“原来如此。”萧玉书与谢栖月两人神色渐缓。

徒留那两位御医在原地搓手，眼神不住的瞄着那药瓶，着实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