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人寝的第一夜

荧光绿的「3-217」门牌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林穗盯着锁孔里插着的半截钥匙，耳边传来行李箱滚轮碾过水磨石的尖锐声响。周倩的LV老花箱体撞开虚掩的房门时，带起的风掀飞了林穗搁在床架上的录取通知书。

"这年头还有人用搪瓷脸盆？"周倩的miumiu太阳镜滑到鼻尖，露出精心勾勒的内眼线。她鞋尖踢了踢林穗床底掉漆的红双喜脸盆，镶钻的手机壳在昏暗楼道里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林穗蹲身捡起通知书，发现扉页沾了抹诡异的桃红色。抬头看见苏瑶正倚着门框补口红，纪梵希小羊皮306号划出完美的半弧——正是她通知书上那道划痕的颜色。

"让让。"最后进来的李文佩用登山包撞开众人，迷彩裤腿上还沾着西北牧场的草籽。她掏出军刀削断床架上的蜘蛛网时，周倩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叫。

"这堆抹布怎么还没扔？"周倩用两根指甲拎起林穗铺了一半的碎花被褥。那是母亲用纺织厂零头布拼的，接缝处还留着紫药水涂改的厂标编号。深棕色的路易威登拉链头卡在被角，在布料上豁开一道二十公分的裂口。

林穗握紧帆布包带子，指甲掐进掌心旧茧："这是你的箱子压坏的。"她指着横亘在过道的行李箱，箱体镀金包角在夕阳下泛着傲慢的光。

"所以呢？"周倩漫不经心地转着蒂芙尼钥匙项链，"要不我赔你点钱？"她打开香奈儿19bag掏零钱的动作，让苏瑶的娇兰粉扑僵在半空。

熄灯前最后十分钟，林穗在公共盥洗室搓洗被套。泛黄的水管突然剧烈震动，楼上有人往下水道倾倒泡面残渣，油花在她手背烫出红点。拧干时发现裂口处缝的蓝线断了三股——那是父亲工伤住院时给她缝的，针脚歪斜得像心电监护仪上的折线。

走廊突然爆发的争吵声让她拧紧水龙头。宿管阿姨的山东口音穿透门板："说了电费超额！307那个戴卡地亚的姑娘...对，就你！你们屋空调线路要单独计费！"

林穗贴着瓷砖墙挪到拐角，看见周倩把一叠现金拍在值班台："够买整个配电箱了吧？"钞票散落时露出背面的验钞荧光印记，宿管涂着丹蔻的手指迅速抹过那抹幽绿。

回到寝室时，李文佩正往床头贴防弹少年团海报，苏瑶的雅萌美容仪在充电器上闪着红光。周倩窝在懒人沙发里刷B站，突然把iPad往地上一摔："什么破网速！"

"路由器的钱还没收齐呢。"苏瑶对着化妆镜贴假睫毛，"林穗那份昨天就该给了。"她的日抛美瞳在黑暗中泛着猫眼石般的诡蓝。

林穗摸出枕头下的铁皮糖盒，倒出最后一把钢镚。五毛硬币滚到周倩的华伦天奴拖鞋边，发出清脆的颤音。李文佩突然从上铺探出头："装空调要均摊两千西。"

糖盒边缘的嫦娥奔月图案硌疼了林穗的拇指。母亲在纺织厂晕倒那晚，也是用这个盒子给她攒学费的。现在里面只剩三张毛边的一元纸币，夹着父亲临终前写的"好好吃饭"字条。

"我不用空调。"林穗把糖盒塞回枕头，老旧弹簧发出垂死的呻吟。周倩嗤笑着点开手机银行："花呗分期都不会？"她镶着施华洛世奇水钻的指甲在屏幕上敲出残影。

凌晨两点，林穗被冻醒时发现窗缝结着霜。走廊安全出口的绿光渗进门内，照见周倩床尾堆着的十个快递盒。最上面那个印着大牌logo的胶带突然崩开，露出半截空调遥控器的轮廓。

她轻手轻脚摸到走廊尽头的热水器，保温杯接水时突然断电。黑暗中传来配电箱开合的响动，宿管丈夫的秃顶在电筒光下泛着油光。林穗屏息看着他抽出三根蓝色电线，电表转速立刻慢了三分之一。

次日查寝时，林穗站在嗡嗡作响的配电箱前。宿管指甲缝还沾着昨夜偷接电线时的绝缘胶碎屑，登记本上却写着"3-217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周倩新装的日立空调外机正在滴水，在林穗的帆布鞋上晕出深色痕迹。

"处分文件周五前交。"宿管把罚单拍在苏瑶的SK-II神仙水瓶旁。周倩突然笑着挽住宿管胳膊："王姨，我表舅昨天还问起您女儿考编的事呢。"

林穗盯着罚单上的1500元数字，突然开口："昨晚停电是因为有人盗接电路。"她举起手机，录像里宿管丈夫正在篡改电表，画面角落露出半截路易威登行李箱——那是周倩用来行贿的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