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没用的东西

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天际无云。

皇后伸手避了避耀眼的阳光，对着蹲下身清理凤尾裙摆的竹絮打趣道：“在殿内时，你就介意这裙摆上的白贝粥，弄不干净就算了，回宫换身宫装就是。”

“这件宫装是娘娘最喜欢的。”竹絮嘟囔道：“本是因着二皇子今日还要进宫才换上的，这下好。早知道奴婢就不应该听娘娘，早早让您换上了。”

提起自已的儿子，皇后眸间的笑变得真情实意，甚至声音当中都含了一丝少有的温柔：“璟儿是因为昨夜的事担心本宫。其实本宫的身子哪里就这么差了，等回去，留他用午膳。记得叫膳房准备一道炙鹿肉脯。”

“是。”竹絮手上不停，凤尾裙摆总算勉勉强强能看了，她起身，扶着皇后上了轿辇，又问及旁的事来：“圣上发落了丽妃，只怕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那么若宫中有人问起，娘娘，该如何说？”

丽妃好歹是个正二品妃位，在宫里不明不白消失了算什么事儿？圣上一句话，便都是皇后娘娘该费心劳力想的了。

竹絮且叹一口气道：“丽妃得宠，风光无限，竟要与先前认识的太监不清不楚，没了富贵日子。”

“她从前是宫女出身，认识个太监再正常不过。对外就说丽妃中秋节宴喝多了酒，失足落水，回宫后一病不起。着人关了紫菱宫，不许人探望，等过两日，就说救治不及时，丽妃病故了。丧仪就放在紫菱宫，让贤妃去办。贤妃心里有数。”

丽妃当年如何成的后妃，皇后心里明镜儿似的，她淡淡扯开话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陆昭仪母子，你留心着朝露阁那儿的动静。”

“是。”

回到凤鸾宫不久，宫人进来回禀，二皇子到了。

皇后才饮了一杯枫露茶，当即搁了茶碗，欣喜道：“还不让他进来。”

裴祈今日身着云水蓝常服，玉冠束发，面容沉着，短短几步路就走出了皇子该有的清贵之气，皇后满眼都是自已儿子，心里甚是欣慰，她与圣上多年夫妻，哪怕面和心不和，但从没后悔与之结为夫妻，一概是因这个儿子。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金安。”

“快起来吧。竹絮，上一盏他爱喝的凌云白茶。”

裴祈一路从外间来，见着皇后如此，他面容稍霁，顺着皇后手势坐在一侧，谢过竹絮：“多谢姑姑。”

竹絮也算是看着二皇子长成如今的人中龙凤模样，她浅笑着领了宫人们退出内殿，给皇后母子二人留了说话的余地。

裴祈亲自给皇后斟茶：“母后昨日的药可用了？”

“你放心。”皇后眉间含笑：“竹絮得了你的交代，看管本宫跟看管犯人似的，本宫哪能不用？倒是你，昨日歇在清风阁也不告诉本宫一声，好让本宫这儿的膳房给你送些糕点去。”

节宴上的吃食除了酒还能入口，其他东西不过尔尔，皇后心疼儿子，免不了多担忧三分。裴祈却不以为然：“儿臣无妨，今日来是想问问陆昭仪母子中毒一事，母后心里可有分寸了？”

这个儿子一向话少，与她这个母后也是温情不过片刻就聊起正事，皇后时常忧虑，这般性子可能讨得女孩儿的欢心，别是孤独终老...

“恐怕你心里对于此事已经有了结果，说来听听。”皇后悄默叹口气，接过那杯茶。

裴祈目色微沉，声音一贯冷静且平缓：“乔贵妃，不二人选。”

皇后当即抿唇一笑，茶盏里的枫露迭荡起一层层涟漪，她缓缓起身来到窗前，窗外廊下，因靠近内殿暖和，花房奉至凤鸾宫的七彩牡丹开得正艳，与一旁的宝珠茉莉一道花香四溢，只是花好无需搁在内殿，只在殿外观赏一二即可。

身后，裴祈淡漠的声音继续说道：“乔贵妃无子嗣，无非是打的五皇子的主意，稚子年幼，好把控，且陆昭仪家室尚可，未来能与乔贵妃母家一样，成为五皇子的助力。”

皇后回身睨一眼自家儿子，似笑非笑道：“乔贵妃心急子嗣，却也无可奈何，只好选了年纪尚小的五皇子，但稚子而已，不足为惧。母后心里有数，绝不可能让乔贵妃得偿所愿。”

“儿臣知道了，母后心里有数便是。”裴祈轻皱下眉头，皇后看在眼里，知道他这是又想起她的身子了。

早些年，皇后与裴长渊之间也是有过夫妻情分的，但身为帝王，怎会为一人守身如玉，皇后没想过这些，却也巴望着自已的夫君坐拥三宫六院的同时能与自已情谊深厚，可乔贵妃当初的夺宠手段令当时的皇后心碎一地，并且在产子后烙下严重病根，直到现在还时不时会旧疾复发。

那段日子难熬，却也仅限那段日子，从那之后，皇后看淡一切，谨守皇后本分。

回忆戛然而止，皇后轻舒一口气，又听得裴祈边起身边缓缓道：“父皇让儿臣去一趟勤政殿，儿臣就不在母后这儿用午膳了。”

“所为何事？”

皇后挑眉，惊讶间眼角瞟过裴祈腰间玉带上似乎多了一样物件，等到人站直，衣角重新盖住，皇后收回探究目光，好像是一枚玉佩？

“没什么重要的事。”

裴祈并未言明，皇后也不过多关注，相反，眼眸中扬起一丝兴致盎然：“你可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裴祈微微怔愣，不自觉低首，猛然间又停在半空，他垂下的目光正好瞥见梅花玉佩上偷偷溜出衣缝的流苏，撒欢儿似的因他动作又隐了回去。

可有心仪的女子了吗？

裴祈想了想，然后抬头认真与皇后说道：“儿臣有心仪的女子了。

皇后眉眼间的笑意直到竹絮回到身边都不曾消散，竹絮疑惑不解道：“殿下这是跟娘娘讲什么好事儿了，娘娘高兴成这样？”

“璟儿有心仪的女子了。”皇后喜笑颜开，同竹絮嘀咕道：“本宫原本还担心他，这下子好了，只要有心仪女子就成，成不成婚的不急在一时。倒是璟儿十分袒护那女子，本宫旁敲侧击许久，也不见得他多说一句，真真是无趣。”

“虽说是皇子妃，但也要人家姑娘同意才是。”也不知要多久才能讨得儿媳，皇后哼叹一声，摆摆手道：“不去管他，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