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聪明人

乔贵妃动作迅速，上合宫一番折腾下来，带着婉贵嫔立马去了勤政殿，不管是假孕争宠还是欺瞒圣上，这样的罪责所产生的后果都不是婉贵嫔能承受的。

请来的人陆续离开了上合宫，沈修媛回了内殿，绒春跟着进来，悄声道：“娘娘，咱们为什么要陷害婉贵嫔？”

“怎么能叫陷害呢？”沈修媛边回答边将手上薄薄两张纸撕碎了、揉搓了：“别忘了，婉贵嫔的的确确是假孕，咱们做的无非是让她身边的宫人给她下了一点药，催使她的月事提早来了罢了。”

“是，那小宫女倒是办事得力，只是婉贵嫔这般，身边伺候的左右是逃不过要挨罚了。”绒春想起方才被押下去的宫女道：“恐怕婉贵嫔自已也没想到，让人去烧了的带血衣物会落在咱们手中。”

“婉贵嫔蠢，不代表她身边的人蠢。”沈修媛目色凉凉道：“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要东窗事发，与其等到那时丢了性命还不如早早给自已找了靠山，看在她给婉贵嫔下药，又帮本宫做戏的份上，若是受罚，你去交代几句，最好能留其一条性命，至于早就答应的，也不能食言。”

“奴婢知道，银两早早让人送出宫去了，想必已经到了她家人手上。”

沈修媛垂下眼：“那就好，等勤政殿消息吧。”

只等上了一个时辰，乔贵妃就带着婉贵嫔从勤政殿出来了，剥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而与此事相关的人也都该罚的罚，一切在沈修媛意料之中，也是在她意料之外。

薄情的帝王每个朝代都有，但裴长渊似乎特别。

沈修媛平静的一双眸倒映出上合宫东偏殿内的一切，属于贵嫔位份的一切如风卷残云，很快被宫人收拾干净，点滴都不留。

东偏殿不出一个下午就腾了出来，沈修媛心里好似空了一下，但很快被快意所笼罩。

婉贵嫔得宠的日子在她眼前飞速闪过，当初该受的蔑视她可没少从婉贵嫔，不，如今是燕庶人那里受着，做人，总要为自已的曾经付出些代价，更遑论是尔虞我诈的后宫当中，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既然燕庶人是假孕，那也就不存在梁念芙陷害她小产的事儿，乔贵妃得了旨意后让人告知了昭阳宫一声，而沈修媛也无需禀明了贵妃后前往了。

她等候在外，瞧着雨中的‘昭阳宫’三字，好似落灰的曾经已成了过往，那个淡然且被困住了一辈子生命的人终究将时间停留在了往昔，而代替她的人，也不知是否心甘情愿被囚于此。

“修媛娘娘，我们娘娘请您进去，劳娘娘久等。”

灵韵打着一把巨大黄绸纸伞，沿着伞骨蜿蜒向下的水流隔绝了她与沈修媛之间的空隙，绒春忙接过她递来的伞，替沈修媛遮住斜飘进来的雨。

“你们娘娘呢？”

“我们娘娘此刻正在内殿等候修媛娘娘呢，娘娘同奴婢来吧。”灵韵领着沈修媛，轻车熟路地带着她往内殿去，沈修媛环顾四周。

昭阳宫的陈设如同昨日恍惚，大致的布局摆设都没怎么变，就连那些被雨打湿的草木红花好似还开得与从前一般，但沈修媛打心底里知道，昭阳宫与之前不同了，不同在哪里？大抵是比这些年空着的时候多了一丝人气。

“臣妾给瑜妃娘娘请安，娘娘安。”沈修媛掸落衣袖上的水珠， 躬身给梁念芙请安，梁念芙轻笑一声，令灵韵搀了一把道：“姐姐这么客气做什么？灵韵，给修媛娘娘上茶，姐姐坐。”

“多谢妹妹。”沈修媛顺势而为，借着落座之际与梁念芙套了个近乎，称呼其一声妹妹，回首给了绒雪一个眼色，后者躬身一礼，退出了内殿。

梁念芙不动声色也朝灵韵看了一眼，灵韵垂眸，轻手轻脚出去后，替殿中两位阖上了门。

“吱嘎。”

昭阳宫自完宫以来，也只在宜贵妃与梁念芙入宫之前小小整修了两次，因此厚重楠木门发出的声音在内殿异常惹人注意，梁念芙白腻的手端着一杯清茶，茶盖上滴落的茶水打破平静如镜的茶面，晃出几丝涟漪。

梁念芙从始至终都没有去看沈修媛，她仿佛完全忽视了沈修媛这个人的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已的一方天地里，白皙的手指拨弄着耳垂下方的红玉珠子，因大雨而有些昏暗的屋子里，珠子泛出的冷冷红光恰好映在沈修媛眼底。

比宜贵妃年轻，比宜贵妃艳丽，比宜贵妃有手段，比宜贵妃更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里，存活。

沈修媛低头间唇角带上一抹笑，她先出声道：“不知妹妹先前的头油可用完了？”

“大公主的身孕可稳当？”梁念芙答非所问，睁着一双上挑的柳叶眼，妩媚间染上三分无辜。

沈修媛笑意不减：“妹妹身陷陷害燕庶人小产一事中，还能记得本宫先前说的话，可见妹妹用心了。还未恭喜妹妹，燕庶人陷害妹妹不成，被发现是假孕争宠，已经打入冷宫了。”

“妹妹能解了如今的困境，还不是因修媛姐姐出手相助？妹妹在此，多谢姐姐了。”梁念芙娇俏一笑，柳叶眼弯成细长一条，打趣道：“没想到姐姐出手干净利落，竟没给燕庶人任何反击的机会，实在是妙哉，妙哉。”

“在瑜妃妹妹面前，本宫的手段大概是瞧不上的，否则，也不会受了妹妹点拨后才敢对成王妃下手。”

“姐姐这话，妹妹可没听懂。”梁念芙侧目，卷了胸前青丝，弯弯绕绕间又松开了，像是闺中少女一般莞尔一笑。

既然梁念芙不接话茬，沈修媛适时止住了话头，她抿唇一笑，压根儿不后悔当初对成王妃所做的事，至于梁念芙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一个聪明人，不会对着不相熟的人说些无用话，况且，深宫险恶，一句话能读出三层意思来的地方，怎么就恰恰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事到如今，沈修媛承了梁念芙的情，也借燕庶人一事替梁念芙解了难，她释然道：“妹妹既不想提便也罢，不过燕庶人一事，就算没有本宫，妹妹手里握着燕庶人假孕的证据，又何愁不能自救，无非是本宫凑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