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舞女

宫中的节宴都大同小异，菜色更是褒贬不一，唯有一碗热热的红豆羹上来时，梁念芙才勉强动了动，宫中喜爱甜食者居多，所以一碗红豆羹吃到最后，越发甜腻，越发不能入口。

她正蹙眉搁在不远处，后头传来喧闹声，德妃本还在与好不容易进宫的公主说话，听见动静，赶紧起身，却被乔妃先发制人。

“云美人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倒下了？”乔妃声音不大，但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显得她声音尤为突显。

这一张扬便是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云美人身上，凝霜踮起脚瞧了瞧，随后弯腰附在梁念芙耳朵边上道：“娘娘，云美人裙子上沾血了。”

梁念芙一挑眉，难得提起兴趣张望了一眼。

乔妃此时也注意到了，她微微一笑，跃跃欲试间被德妃呵斥住：“乔妃，大好的日子喧哗什么？云美人这是要生了，你自己不曾生育过，难道还没见旁人生育过吗？”

乔妃神色一滞，猛地握紧了拳头。

德妃当即微微一笑：“圣上，皇后娘娘，云美人怕是要生了，不如趁着现在还好走动，将人挪回听雨阁怎么样？”

“圣上的意思呢？”

“皇后做主吧。”

裴长渊眯眼喝下一杯酒，他身后服侍的宫人赫然就是菡萏，皇后只当看不见，目视前方道：“德妃，你看着安排吧。”

德妃微微颔首，正欲唤来宫人，乔妃猛地又出声：“等等！”

几次三番，德妃脸色愈发不好看，她转头，对上乔妃飞扬目色：“乔妃，现在是本宫在安排事情。”

“臣妾知道。”乔妃咬牙说出‘臣妾’二字后，语速变得流畅：“但德妃娘娘你未免也太草率了吧？云美人好端端地喝着红豆羹，怎么突然就要生了？臣妾记得，云美人的产期可不在今日，这其中是否有猫腻，难道不应该查一查吗？”

“查？”德妃声音陡然凌厉起来：“乔妃的意思是，让云美人躺在血泊里等着查清楚在挪去生？若其中出了什么问题，乔妃你敢担责吗？在本宫这里，皇嗣更重要，乔妃你，别本末倒置了。”

德妃斩钉截铁说完，手一挥，宫人们即刻用软撵抬了云美人出去，痛呼声渐行渐远，九天殿中被打断的欢愉声重新响起，只留下乔妃尴尬站在原地。

德妃睨她一眼，轻嗤一声似笑非笑道：“方才事发突然，倒是忘记跟乔妃讲了，云美人后期胎像不稳，医官说了，是有随时发动的可能。所以皇后娘娘与本宫，还有这众人才不至于慌乱，怎么，乔妃你解了禁足也有几日了，没人告诉你吗？”

“要本宫说，是乔妃你自己太不关注这些事情了。”

德妃说完，施施然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留乔妃在原地掐紧了指尖，深深陷入肉里。

是她不关注云美人吗？分明就是她们，防着长乐宫，所以，才没人透露消息给她，让她如跳梁小丑。乔妃此时后脊背发凉，更加深刻意识到，以前的权势，宫威，都在离她越来越远，变得遥不可及。

这能怪谁？谁都怪不上！

后宫中人，卑微如宫女，得了机会也会狠狠往上爬，绝不让先前者有机会死灰复燃，这是后宫生存之道，也是万古不变的人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九天殿中依旧歌舞升平，可众人心思己经都不在这儿上了，有人伸长了脖子往外间漆黑黑的夜里瞧，生怕错漏了消息，也有人心不在焉地捏着酒杯把玩，以至于殿中何时多了几个艳丽妩媚的歌女舞娘都不知道。

梁念芙冷眼旁观，这些舞娘从殿外而来，薄衫纱衣，堪堪兜住胸前的二两肉，下身更是大胆，裙衣下摆开了叉，首至腰间，有若隐若现的晶莹之色露出，难免让人心潮澎湃。

若将她们与先前宫中的乐技伶人相比，那么一个是众人取悦的，一个则是取悦众人的。

“好！”

“啪啪啪”孤零零的掌声响起，宫妃们才惊觉，舞娘们早己一曲完毕，盈盈跪在殿中，她们香肩，面覆轻纱，轻纱上甚至坠着一串串细小珍珠，不堪一握的细腰就像一块块上等白玉，在灯火掩映下，更加让人血脉喷张。

“好，好，好。”

连叫三声好，让人不自觉将目光放在高座之上，裴长渊恐怕己经喝多了酒，脸上泛着红色，甚至眼底还有些红血丝，他眼神中透出所有人都能看见的疯狂欲色，就像饥渴难耐的豺狼，狠狠盯着几块肥肉，垂涎欲滴。

“父皇觉得好，那便是儿臣之幸。”成王此刻站起来，昂首道：“总觉得宫中歌舞过于泛泛了，所以儿臣特意找人排练了此歌舞，好恭祝父皇新春佳节。父皇喜欢，那便是儿臣之幸了。”

“成王有心了。”裴长渊目光放在身上流连，意味深长道：“成王一向深得朕心。”

成王憨笑，低头瞬间眼底却是划过一丝阴狠，他举杯道：“多谢父皇夸赞，既然父皇喜欢，不如这些就留在宫中供父皇取乐用吧？中宸事务繁忙，父皇可要劳逸结合啊。”

“不错！”裴长渊眯眼，摸了摸下巴处的短须，似是道骨仙风，却心思旖旎：“陈天德，你看着办，既是成王之孝心，朕也不好推辞。”

说话间，这些的去留就被决定了，底下妃嫔神色各异，有惊诧，有羞恼，更有人面露迷茫。

若动作轻佻，形骸放浪的也留在宫中，那她们这些守着规矩的宫妃算什么？还是说，也要让她们袒胸露乳地和她们争宠？

更甚至，就连贤妃也搞不懂成王在做什么，似乎有很久，成王与成王妃都没到她宫中来了，好像成王妃小产后，成王府与华阳宫渐行渐远了...

就此一耽搁，时间便过得飞快，有宫人小跑进殿，外间风寒都跟不上他，只见他倒头磕在地上：“恭喜圣上，贺喜圣上，云美人生下公主，母女平安。”

“这么快？”

“回皇后娘娘，云美人本就是早产生下公主，且公主胎里营养不足，比寻常婴孩瘦小些，所以云美人生得快。”

“倒是个心疼母亲的孩子。”皇后轻声感慨，又问道：“云美人如何？”

“回皇后娘娘，云美人无事，只是产后虚弱，医官说需静养。”

“你去告诉云美人，好好养着身子，公主的一切都不需要她操心。”

“是。”

宫人很快退下，皇后阖眸，整理好面色表情，起身带领众妃嫔，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喜得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