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南宫荒翎（2）

南宫荒翎冷冷地道：“瑾辰公子这话就错了。我受王爷提携，主持‘黄金台’，自当倾尽所有报此恩情，绝不吝惜。只是武林高手和刺客杀手所长不同，调教一个杀手很难一蹴而就。现在合格者约有三四十人，要对抗‘有形楼观’、‘长安诸葛’和‘十大剑派’，就算‘蜀中唐门’合出再多的毒药，我也认为数目不够。”

李承道道：“嗯。人是活的，毒药是死的，人若死了，再厉害的毒药也施展不出去。这一点上，唐公子还得多理解大首领啊。本王也知道，调教一个杀手确非易事：首先，选的人之来历一定要探查清楚，防止奸细混入；其次要授以潜伏、用毒、刺杀种种秘技，这可和江湖人明刀明枪争斗不同；第三，要控制其心智，遇到危险，视死如归，不能泄露组织机密。能通过这三项者，才算真正堪用的杀手！南宫帮主这些年确实付出良多啊！”

明承礼道：“王爷所言不错。再说南宫帮主还负责修筑藏金石库，此事更是非同小可。”

唐瑾辰道：“听王爷和明先生一说，瑾辰才知大首领实是负有重任呢！不过，听说藏金石库进度很缓慢，又是为何呢？”

南宫荒翎道：“先前修缮定兴县古黄金台机关工事完了，我并不知还要修筑藏金石库，所以将役使的工匠全部毒死，以免他们走漏风声。当王爷说要在青州开凿石库时，我便立即在当地寻找工匠民夫，但时间紧迫且今年青州大旱致使人丁稀疏，逄山山石又坚硬异常，所以工期才受到了很大耽搁，尚未完成。”

唐瑾辰呵呵笑了，道：“两百多名匠人的性命说没就没，大首领果然心狠手辣！”

南宫荒翎语声平平，道：“那也是‘蜀中唐门’毒药见血封喉，奇绝无匹！”

听到这几番话，宇文落心中大感震惊，瞧向李婉顺，只见她秀眉蹙起，却仍专心谛听。

又闻得李承道道：“洛阳‘龙殇楼’已被朝廷查封，此处也非久居之地，所以逄山石库的修建迫在眉睫，南宫帮主还需多多上心了。等到刺秦策大计一了，你该得的，一分也不会少。”

南宫荒翎道：“多谢王爷！”

李承道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南宫荒翎想了一下，道：“两个多月前，我帮冯钜得到黎使者口信，去都畿道洛水泮的永济桥面见了昔年的黄金台尊主‘杀手王’本尊，不知那‘杀手王’和明先生照过面没有？”

明承礼讶道：“哦？有这事？‘杀手王’已死了多年了，怎会凭空活转过来？冯钜所言不会有假吧？”

南宫荒翎道：“冯钜是我帮左长老独子，向来忠心不二，他的话不会有假。”

唐瑾辰道：“‘杀手王’坠落涿鹿渊身亡，尸体是明先生亲自埋的，冯钜所说的‘杀手王’肯定是假的。这假‘杀手王’既然是和魔教黎决有联络，那很可能是魔教在背后捣鬼！”

李承道亦道：“有道理。魔教‘五阴炽’使之所以与我们联盟，很大程度是为了巩固自已在魔教内部的权势。我曾与此人见过两次，知他觊觎魔教教主之位久矣。对了，冯钜见过的‘杀手王’是怎生模样？”

南宫荒翎道：“说是和他以前在‘黄金台’中所见的‘杀手王’一模一样，全身黑袍，脸罩黄金面具，只是咳嗽不断，而且咳得很厉害。”

听了这句话， 宇文落脑中暗生疑惑，想了想，却一时不知哪里可疑。

又听得南宫荒翎道：“……我想，那人敢假冒‘杀手王’，即使是真的肺部有伤，其武功也绝对不低。不知魔教中是否有一个肺部受伤的高手？还有，此人必定是知道甚至是见过‘杀手王’本尊的一个人！”

宇文落和李婉顺对视了一眼，后背都生出一股难言的诡秘之感。

密室内也转安静。

两人耳畔只剩下夜风吹动草木的簌簌声。

许久，明承礼打破寂静，道：“其人或许是‘杀手王’当年杀戮江湖时结下的仇家，想诈‘黄金台’一诈。他和‘求不得’使黎决走到了一起，不知两人有什么秘密。现今也不用去猜测，等有了黎决的消息，揭开那‘杀手王’真容的机会也就来了！”

李承道和唐瑾辰道：“有道理！”

南宫荒翎则无声响，突道：“听说明先生新认识了一位年轻朋友叫宇文落，不知他是甚么来路？于咱们的事是否能有助益？”

明承礼道：“说实话，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宇文公子生在漠北，身负绝世奇珍‘湛卢剑’，武功极高。王爷爱惜其才，已承诺帮他打探‘湛卢剑’的传承秘密，好让他找到自已的亲人和家乡。至于他会不会相助我们成事，一切凭他自已决定！”

宇文落心道：“有恩报恩，我定会相助你们。”又见李婉顺正在瞧着自已，双眸中满是温柔，胸膛一时暖热，心志益坚。

南宫荒翎道：“哦。那闻汐公主殿下的朋友赵黄昏呢？听说此人年纪轻轻却剑法奇高，又以侠义自傲，屡坏王爷的刺杀计划，不知他人在哪里？日后要不要设法除掉？”

宇文落听得心头一懔，忙望向李婉顺，只见她脸色苍白，胸口起伏不定。

“呵呵！”却是明承礼在笑，道：“能用则用，不能用则除。王爷自有定夺，南宫帮主无需多虑。”

南宫荒翎道：“好。若王爷再无别的吩咐，我就先告辞去逄山了，藏金石库工事已到了要紧时候。若有新的刺杀计划，王爷可随时通知我，杀手们已在黄金台待命。”

李承道道：“过些时日，明先生会去黄金台察看，他另有一些要紧机关需要布置。”

南宫荒翎道：“明白！那我先去了。”

只听门“吱呀”一声响，又复关上，旋即院外马蹄声起，很快消失在远处。

密室内唐瑾辰说道：“刺杀长安，却连番折损杀手，一无所成，分明是藏着百劫帮的家底不肯尽力。现在又开逄山石库，贮藏金宝，瑾辰认为他仍然存有异心，王爷和明先生真不担心吗？”

李承道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南宫荒翎对本王的一切安排言听计从，只此一项，他就值得咱们信任。他是有武有谋之人，有一些野心也是正常。大事在即，只要不阳奉阴违，也没甚么。”

明承礼道：“这次察视黄金台工事，还是唐公子去吧，正好看看南宫荒翎是否有言而不实之处。”

唐瑾辰道：“明先生既然吩咐了，瑾辰一定不辱使命！”

李承道问道：“明先生不去黄金台了？莫非是为了魔教之事？”

明承礼道：“是的。自魔教教主宋归佛出关与我见过一面之后，其座下‘五阴炽’使和‘求不得’使黎决便再没有与我们联络。我猜这是宋归佛有意为之。此人多疑又自负，若不能及早与其谈好新的合作条件，很可能会对我们的刺秦之策生出阻碍。”

唐瑾辰道：“魔教势力强大，教内高手众多，且都是邪诡狠毒之辈，这把刀确实不好用，一个不慎便会反噬已身。”

李承道道：“嗯，此去凶险万分，明先生一定要加倍小心。”

明承礼道：“属下明白。这会儿天已晚了，咱们都休息吧。明天我和唐公子便各自整顿出发。”

宇文落和李婉顺听着明承礼和唐瑾辰的脚步声去远，相视一点头，便顺着原路悄悄离开。

快到宇文落歇宿的阁楼时，李婉顺道：“宇文公子，今夜听到的事，你一定要保密啊！”

宇文落道：“嗯，我一定保密。”

李婉顺道：“他们说的话我得回去好好想一想，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端倪，找一些咱俩可以做的事。”

宇文落点头道：“好的。”

李婉顺望了望他的眼睛，道：“那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你回屋早些休息。哦，要是有人问起你为何晚归，便说我邀你在附近湖边游玩了一圈。”

宇文落道：“嗯，我记住了。你自已回去吗？你……怕不怕黑？”

李婉顺莞尔一笑，道：“不怕。这儿我熟得很，走啦！”说完挥了挥手，转身飘然离去。

宇文落一直凝望着她的背影在夜色里消失不见，才回到阁楼睡下。

他对李承道、明承礼等四人所谈之事也无甚上心之处，忖道：“看来向皇帝寻仇确实难如登天，他们计划了那么久，最后还是空有死伤，没有进展。而且作为盟友之一的魔教又有了背叛的可能……唉，看来现在的处境很是艰难啊。”

忽想到南宫荒翎毒杀了两百多名工匠的事，心头升起一阵厌恶，念道：“这个人好狠毒……”又想到李婉顺，心头一阵迷惘，不知何时，渐渐入了梦乡。

翌日，李婉顺一大早就来找他了。

她换了一身束腰窄袖的衣装，道：“宇文公子，昨晚我想了很久，黄金台离此太远，魔教那边明五哥又已经去了，咱俩不如去一下逄山吧？”

宇文落道：“是要去看南宫荒翎在那里修建的藏金石库吗？”

李婉顺道：“是的。逄山在青州城西南，离这儿三四十里地呢，咱俩得及早出发。我跟王兄说带你去瞧瞧青州城里的热闹，回头他要是问起你，你可别说漏了啊。”

宇文落道：“不会的。”

李婉顺道：“那咱们下楼吧，早膳已备好了。”

两人在楼下匆匆吃了早饭，李婉顺又吩咐了婢女们几句，便和宇文落出门而去。

行了数里地，在一处村镇跟乡民打听了逄山的方向，又雇了辆驴车，由宇文落驾着，上了大道。

起初那驴子颇为倔强，摇头晃脑，仰头蹬蹄，就是不好好行路。宇文落费了好大的劲才调教明白。

李婉顺在车上笑道：“你不会赶驴车吗？”

宇文落红着脸道：“不太会……以前没有骑乘过牛马驴子……”

李婉顺道：“哦。那你现在怎么赶得这么好了？”

宇文落道：“说不来……可能是拉缰绳时或抽鞭子时使了内劲吧，它觉得疼了就不乱跑了。”

李婉顺道：“噢。内劲我听明五哥他们说起过，说是气生力，力生劲，真气充盈，则内劲生生不息，御使万物随心所欲，是不是这个道理？”

宇文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听着是有道理的。”

李婉顺道：“你是习武之人，怎么会不知道啊？”

宇文落道：“因为从来没有人讲过这些给我听，我也没有拜师……其实我的武功很大一部分都是偷学来的……”

李婉顺奇道：“偷学武功？怎么偷学的啊？”

宇文落想了一会儿，瞧向李婉顺，见她双目炯炯，疑惑中夹杂着温柔，不禁说道：“在西北的大沙漠里有座石头筑造的围城，听人说曾经叫做‘忘萧城’。我十多岁时偷偷潜入里面，在城底一个深渊中的石壁上习得了几招剑法。我用那人教授给我的吐纳之法练气，用气御剑，到现在练了有五六年了。”

李婉顺道：“才几招剑法？在潼关外，我看你带着伤和赵公子比剑，几乎不落下风，可见这几招剑法的厉害！你能教给我吗？”

宇文落道：“可以啊。”跳下驴车，解下背上湛卢剑，对着前方旷野连刺数剑，只听一阵丝丝的破空之声，远远传了出去。

李婉顺道：“你出剑太快了，我都没看清，能慢点吗？”

宇文落道：“好的，我使慢点儿。”又将自已在石壁上看到的剑招慢慢使了一遍。

李婉顺看罢，皱着眉道：“你这几剑我看起来都一样，竟瞧不出分别。”说着也下了驴车，走到他身边，道：“我用你的剑试试。”

宇文落将湛卢剑递给她，见她将自已演示的几招剑法一一使出来，连使了两遍，就已气喘吁吁，便道：“你没有内力，练剑会很累的。其实很多武功，若不练内功只练招式，便如树大无根，很难立身御敌。”

李婉顺将剑还给他，点头道：“嗯。我知道，练内功会使人气力增长，举重若轻。你的内功可以教给我吗？”

宇文落摇头道：“不行啊。我答应了那人的。”

李婉顺道：“那人？就是教你写汉字说汉话，知道你父母身份的那个人吗？”

宇文落道：“是的。”

李婉顺道：“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啊？”

宇文落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样子呢，长身屹立如斧劈刀削，气质萧疏苍远但不染岁月痕迹。而且有时候看不清面容，瞧去一片模糊，如罩着一层雾气。”

李婉顺讶然道：“这么神秘啊……这人是成仙了吗？”

宇文落笑笑，怅然道：“或许是吧，不然他怎么就一去万里，杳无声息了呢。”

李婉顺安慰道：“这等世外高人清心寡欲，是最不贪恋人间物事的，你也不用惆怅。毕竟你有湛卢剑在，还有王兄和明五哥助你，寻找亲人定能顺遂许多。”

宇文落点头道：“嗯，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