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青州之行（2）

唐瑾辰皱眉道：“那人既然没有告诉你此剑为何归你，你又为什么说自已的身世来历系于此剑？”

宇文落道：“这是他的一位朋友告诉我的。那位朋友说：湛卢剑的上一任主人正是我的亲人，那人之所以不讲出此事，是因为他有自已的隐衷和承诺，而且时机未到。那位朋友临去时，指引我来长安城寻找来叔，说来叔知道那人的行踪。我便来长安了，谁知未得到那人的音讯，反而害死了来叔……”

李承道道：“长安事由明先生已经跟我讲过了，此仇必要算在楼观派和诸葛世家身上。宇文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报仇的！对了，你说的那人的朋友怎么称呼呢？”

宇文落道：“他位朋友只说自已姓万，别的就没有再多说了。”

李承道道：“姓万……”疑惑地瞧向明承礼和唐瑾辰。

明承礼摇头道：“近些年来，江湖上并未听过有姓万的高手，想来或许是位避世已久的高人吧。”

唐瑾辰抚摸着湛卢剑，对宇文落道：“唉，这可真是遗憾呐！知情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神秘的神秘，怪不得你的出身只能从这把剑上来打探了！”

李承道沉吟道：“要知此剑传承，那须得问东海越州‘铸剑山庄’的耆宿风世铎老先生了！风老先生之孙风铁英是‘铸剑山庄’现任庄主，与我乃至交好友，我托人陪宇文公子前去见他，拜托他将宇文公子引荐给风老先生。那时，湛卢宝剑的前世今生定会水落石出。”

宇文落大喜，刚要道谢，忽听明承礼道：“王爷，风老先生性情古怪，且多年未见行踪，最好先书信一封，与风铁英庄主详细交代，等他安排妥当，再让宇文公子前往，或可顺利许多。”

李承道点头道：“明先生所言极是，那我今晚便写信送出。”

明承礼对宇文落道：“湛卢宝剑乃前世奇珍利器，天下人多有翘首企夺者，所以需得谨慎行事，以免走漏消息，引出许多纠纷。”

宇文落道：“嗯，我知道。那就拜托你们了！”

明承礼微微一笑，道：“我们共经患难，已是至交朋友，不必客气！”又转问李承道道：“王爷，南宫荒翎今日能到吗？”

李承道道：“半月之前，我已将你要来青州的事告诉他了，他当时回信说今天准到。此人一向守时，估计入夜前必至。”

明承礼道：“那咱们便等等他罢。”

唐瑾辰道：“近来几次行动出师不利，想必这位大首领一定倍感焦虑。”

李承道道：“这也怪不得他，长安城戒备森严，又有诸葛世家和楼观派坐镇，刺杀确实很难得手！不过明先生既已回归，又有新计策，成事之日必不远矣！”

明承礼道：“一切皆在我掌握之中，王爷尽管放心！”

李承道面露笑容，道：“好，很好！噢 ，对了，时已过午，本王为吾妹和宇文公子接风洗尘。”说完冲外拍了拍手。

不多时，数名丫鬟端着杯盘碗碟鱼贯而入，摆下一大桌丰盛异常的肴馔。

李承道招呼几人入座。

李婉顺指着自已身边的椅子道：“宇文公子，坐这里吧！”

宇文落一怔，依言坐下。忽瞧见唐瑾辰手持湛卢剑，正冷眼斜睨着自已，便又起身，道：“唐公子，请把剑还我吧。”

唐瑾辰故作惊诧，道：“宝剑珍贵，瑾辰忍不住多赏玩了一会儿，实在冒昧！这就归还原主，请接剑！”倒转长剑，捏着剑尖，伸臂一送，递向宇文落。

宇文落抬手去接，右手五指刚触到剑柄，登时觉到一股撞击之力袭向掌心。知是对方使了暗劲，当即气走丹田，灌注右臂，将之抵住。

那撞击之力遇阻，却不断绝，反而绵绵袭来，宇文落无法拿走湛卢剑，只得凝神以内力相抗。

眼见两人隔着湛卢剑陷入相持，李承道目光炯炯，轻捻短须，明承礼则神态轻松，似毫不在意。

李婉顺顿觉疑惑，向唐瑾辰道：“唐公子，既是还剑，你为什么不松手啊？”

唐瑾辰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诡谲的笑意，开口道：“宇文公子内力深厚，在下佩服。刚才冒昧讨教，还望见谅则个！”

宇文落道：“唐公子的内力亦是深厚异常，叫人钦服。”

唐瑾辰道：“宇文公子言过了，呵呵。我数到三，咱俩一起撤劲如何？”

宇文落道：“好。”

只听唐瑾辰数道：“一，二，三！”

“三”字数完，宇文落只觉掌上一轻，立时便将湛卢剑拿了过来。他将剑用黑布包好，缚回后背，才坐回椅上。

唐瑾辰哈哈一笑，在宇文落对面落座，向李承道道：“王爷，宇文公子武功高强，人又谦逊，实乃不多见的英才！瑾辰恭贺王爷，又得强助！”

李承道眉头舒展，道：“两位都是好本领，本王日后多有仰仗之处！来，我敬两位一杯！”说罢举酒站起，向宇文落和唐瑾辰各一点头。

宇文落见唐瑾辰亦举酒起身，便也站了起来，饮尽一杯。

三人一齐落座。

李承道指着满桌肴馔，向宇文落道：“此处风物凋敝，酒菜都是寻常，比不得洛阳啊，宇文公子可莫要嫌弃啊，哈哈！”

宇文落举箸夹了口菜，只觉入口鲜香，甚是美味，说道：“这菜很好吃啊，叫什么名字呢？”

李承道道：“这是‘雪藕七彩鸡’。取太湖之畔的上好雪藕，来炖泰山之巅的七彩山鸡。此二种食材已是珍稀，而炖制火候更是有很多讲究。”又指着一条肥鱼道：“这个是‘红烧鲈鱼’，做法平常，但这鲈鱼可是我在此间亲养的，今日贵客登门，便呈桌相待。”

宇文落听了，心头微动。

李承道又介绍了好几道菜，俱是人间美馔，他一一吃过，只觉回味无穷，远胜漠北食物，心情又复舒畅。

明承礼与唐瑾辰又来敬酒，宇文落连下两杯。

等他喝完，李婉顺亦端起酒盅，笑意盈盈地道：“宇文公子，我也敬你一杯。”

宇文落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一口饮尽。瞧见李婉顺饮酒后双颊酡红，娇艳益添，心头微微荡漾。

李承道道：“本王与明先生，唐公子三人，都是有大志的男儿，奈何岁月蹉跎，世道磨折，至今仍庸碌无为。今见宇文公子，年少英雄，风华正茂，纵览古今，鲜少能比肩者，顿感慨叹万端啊。”

宇文落道：“王爷言重了……我生于漠北荒凉之地，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正为自已的浅陋无知而惭愧……”

明承礼笑道：“宇文公子，王爷是说你年纪轻轻，武功见识已远超众人，前途不可限量呢。想我在你这个年龄时，武功还不及你三成。”

唐瑾辰道：“王爷忍辱负重多年，为的便是一朝复仇。现在局已布开，只静待时机收网便可。今又结识宇文公子这般少年高手，有他出手相助，大事必能早成。我说不了太多溢美之词，唯有杯中酒，再敬宇文公子。”

宇文落也不拒绝，又与唐瑾辰喝了一杯。

几人推杯换盏，大快朵颐，豪言笑谈间不觉过去了大半时辰。

宇文落已记不清喝下了多少酒，只觉口干舌燥，心跳甚快，众人说话声也慢慢变得轻了。

恍惚间听李承道笑道：“宇文公子远道而来，瞧着是倦了，快扶他去客房歇息。”便有两个婢女垂首上前，道：“公子，请！”说完一左一右来搀他胳膊。

软玉温香近身，宇文落一时面红耳热，忽瞧见李婉顺悄立一旁，正微笑望着自已，心头霎时冷了，道：“我自已可以走的，请两位姊姊引路。”

两婢低声道：“是……”

却听李婉顺道：“王兄一会儿要在此处会见大首领，婉顺就不妨事了，由我送宇文公子过去罢！”

李承道哈哈一笑，道：“好啊！那就有劳吾妹了。”

李婉顺向宇文落道：“宇文公子，随我走吧？”

宇文落忙道：“好的！”转头向李承道，明承礼和唐瑾辰三人点了点头，便跟着李婉顺步出门去。

走时，他瞧见唐瑾辰的嘴角浮着一抹诡谲的冷笑。

客房位于大厅西首的一座阁楼之内，走过一段碎石路便到了。

二月初的春风仍带着寒意，吹得宇文落酒意上涌。

一路上他一直想跟李婉顺说几句话，却终没有勇气。只静静跟在伊人身后，呆呆瞧着她绰约窈窕的背影，浑忘了身之所在。

突听李婉顺道：“宇文公子，看你脸色恍惚，是不是不胜酒力啊？”

宇文落闻言一怔，忙道：“也许是吧，总觉得身子发热，不时头晕。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不想竟然醉了……”

李婉顺“噗嗤”笑了，道：“喝了酒，都是这样的！你好好歇息下吧，这一路来可是疲累坏了。”

宇文落点头道：“嗯，那你也要好好歇歇。”

李婉顺道：“是啊！我先走了。”说罢，转身飘然去了。

宇文落望着她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进到阁楼里面。也未打量楼内陈设，躺倒在榻上，便立时入睡。

一觉醒来，已过了两三个时辰。

屋内俱黑，依稀可见窗外新月投下的淡淡银光。

宇文落坐起，只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喝下，稍觉清爽。

忽听得楼下传来李婉顺的声音：“宇文公子还没醒吗？”

一名婢女道：“回殿下，屋里没有亮灯，可能宇文公子他还没有起呢……”

李婉顺轻“哦”了一声，道：“那我在外面等等他罢。”

宇文落心道：“她来寻我了。”当即下了阁楼，去到外面。

两名女婢突见他开门出来，都吃了一惊，忙向李婉顺道：“殿下，宇文公子起了……”

李婉顺闻言，缓缓回过头来。

她坐在回廊栏槛上，月华照身，如裹银纱，望见宇文落走近，嫣然一笑，道：“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啊？”

宇文落摇头道：“没有啊，我早醒了。”

李婉顺道：“嗯，那就好。坐会儿吗？我带了点心给你吃。”说着打开一个竹篮，从里面取出一碟糕点来。

此时两名女婢早已远远走开，静谧的月光下只余他们两人。

宇文落依言在李婉顺身旁坐下，瞧见碟里糕点成淡黄花瓣状，零星点缀着芝麻粒籽，好似漆黑的花蕊，透出一股浓郁的香气，问道：“这是什么点心啊，闻着就香。”

李婉顺道：“这叫黄芋菊花酥，皮儿是糯米和黄芋和的，馅儿是花生、芝麻、蜜饯和猪油拌的，你尝尝啊。”随手取了一块递来。

宇文落轻轻夹住了糕点一端，不敢稍触她的纤纤玉指半点。咬了一口，只觉香甜软酥，回味无穷，不禁连下三口吃完。

李婉顺微笑道：“慢点吃啊，可别噎着了。来，喝点我酿的米酒。”从竹篮里拿出一个小瓷壶，两个小盏，添满了澄清如水的酒酿。

宇文落喝了一杯，连道：“好喝，好喝！”

李婉顺道：“好喝的话，你多喝点儿，这酒不会醉人的。”

宇文落道：“好的。”

又喝三杯，李婉顺也陪他喝了一杯。

吃不多时，宇文落已觉饱了。

夜风起了，吹动李婉顺的发丝，送来阵阵馨香，他的心跳顿时快了许多，呆望着嵌在夜空里的月牙儿，神魂两醉。

忽听李婉顺一声轻叹，如平湖投石，教他浑身一凛，忙问道：“你为什么叹气呢？”

李婉顺沉默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宇文公子，你千里跋涉，从极遥远的大漠来到中原，一心只是为了打探湛卢古剑的秘密，寻找你的亲人吧？”

宇文落点头道：“是的。不过，那要多麻烦你的王兄和明先生呢！”

李婉顺道：“公子不用客气。唉，不过虽说王兄刚寄了书信与那铸剑山庄庄主，但你这把湛卢宝剑年代古远，音信渺杳，只怕那位庄主和他的祖父未必会知道其流传详情呢……那时，你寻亲的心愿可能会落空……”

宇文落闻言愣了，一时心下空落，意绪萧索，不知身魂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