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死时速

党部审讯科那惊心动魄的二十几秒，此刻仍在林宇豪脑中轰鸣。军校里锤炼出的“一目十行”与"瞬间判断”，在那一刻充分发挥了作用。那份匆匆掠过的审讯记录，仍然清晰的在眼前闪过: 一个被捕者在严刑逼供下变节了!更可怕的是，此人供出了地下党的两个秘密联络站，其中一个是丰盛胡同的光明照相馆，另一个是西首门内大街的德兴茶馆；还有一份部分联络人员的名单!联想到走廊里那几个审讯科人员低语的"今晚，集合......”一个冰冷的结论瞬间成形:一场基于这份口供的、针对联络站和联络员的突击抓捕行动，很可能就在今晚!

“怎么办?”林宇豪跌坐在空无一人的总务科办公室里，巨大的无力感像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如果宋时莹不在北平，或者他不知道她己身处那看不见的战线，或许他还能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戴上冷漠的面具，对这类事视而不见，泰然处之。可现在，他己感觉到宋时莹己不再是从前的普通身份，如果不管，她会不会受到牵连，有没有危险？但是自己如今的身份，若将消息透露出去，如果被发现，会是什么结果？“通共”、“泄密”，他不敢再想下去......

空荡的办公室像一座孤岛，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和无助。他焦躁地来回踱步，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坐下，又猛地站起，仿佛椅子上有针。窗外阳光正好，他却感到刺骨的寒冷。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警告他明哲保身:情感却在烈火中煎熬，宋时莹那双清澈又带着期盼的眼睛反复浮现。

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和饭后归来的同事们轻松的谈笑声，这声音像一根导火索，终于让他做出来最后的决定。情感最终战胜理智的林宇豪，腾得站起身，他一定要把看到的信息告诉宋时莹。杨天奇的事他或许无能为力，但这个情报，足以挽救其他更多的人。重要的是，也许能让时莹避免危险！

事不迟疑，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必须赶在下午上班前将消息传递出去，否则就晚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锁好办公室门，向外走去。迎面碰到一个相熟的同事。

“宇豪，才去吃饭啊？”

“呵，加了会儿班，这会儿出去对付一口。”

林宇豪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声音尽量平稳。一出党部大门，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眯了下眼。他几乎是跑向最近的一辆黄包车，急促地说出宋时莹居住的客栈地址:“快！悦来客栈！越快越好！”黄包车夫铆足了劲奔跑，街景在两侧飞速倒退。林宇豪的心跳比车轮还快。首到车子在“悦来”门口停下，他跳下车，才猛地惊觉一一自己竟然忘了换便装。这身党部的制服此刻却像个巨大的靶子，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门口无比扎眼。他绝不能这样进去找她！

他焦急地西下张望，目光扫过客栈旁边几个正在追逐打闹的七八岁孩子。当其他孩子一哄而散跑开时，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一个落在后面，穿着破旧夹袄的小男孩。

男孩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这个穿制服的年轻男人。林宇豪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沉甸的银元，压低声音急促地说:“别怕！帮叔叔办件事，这银元就是你的！”小男孩儿懵懂的点点头。“你去客栈里找一个叫宋时莹的姐姐，就说门口有个姓林的找她。我在那边巷口等，你把她带过来，银元立刻给你！明白了吗？”

巨大的诱惑和对这件制服的恐惧，令男孩没有犹豫，转身就朝客栈里跑去。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林宇豪隐在巷口阴影里，警惕地观察着西周。终于，他看到小男孩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了出来。宋时莹脸上带着疑惑，当看到巷口阴影里的林宇豪和他那一身刺眼的制服时,才缓和了一下由于警惕而紧绷的神经。

等小男孩拿着银元开心的跑开后，林宇豪一把拉过宋时莹的手，急急的往巷子深处走去，来到一个堆满杂物的无人角落。他赶忙喘口气，来不及解释自己为何突然穿着制服出现，也顾不上看宋时莹的反应，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

“时莹，我现在没时间解释，你只听我说。我刚才下班前在审讯科看到一份审讯记录！有人变节！供出了两个联络点，其中一个是丰盛胡同光明照相馆，还有一个是西首门内大街的德兴茶馆，另外还有部分，可能是联络人员的名单。此外，我在党部走廊里，还听到审讯科的人说了些“今晚”“集合”之类断断续续的话，我判断他们很可能今晚就要动手抓人！你最好能把消息传递给他们，针对情况进行转移！一刻都不能耽误！”略一沉吟，他接着说:”还有，你不能再住这里了。刚才事情紧急，我对黄包车夫首接报了这里的地址，而且我穿着制服过来，肯定也有人注意到了，你得换个地方住。如果这件事过后一切都正常，我们再想办法联系!”

这不期而至的消息如同惊雷，在宋时莹脑中炸开。尤其是听到“光明照相馆”这几个字，她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林宇豪根本没给她消化或提问的时间。他快速说完，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一一有关切，有紧张，还有一丝诀别的意味。然后，他猛地转身，像来时一样，迅速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留下宋时莹独自站在巷子深处，被这突如其来的、关乎生死的重磅消息冲击得几乎窒息。

仅仅几秒钟的极速思考后，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倒了所有情绪。宋时莹猛地回过神来。她甚至来不及跑回客栈拿任何东西，立刻转身，朝着丰盛胡同的方向，急速赶去！时间就是生命！她必须赶在特务动手之前将消息告知向远辉，由他转告其他同志紧急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