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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荷塘偶遇
宋世安那道“宋府任何人不得出钱给承宗还债”的严令,如同冰冷的铁索,沉沉地勒在宋府每个人的心头,更死死捆住了林可儿最后一点念想。她看着被锁在祠堂里面壁、形容憔悴的儿子,怒其不争,又怜悯心疼。
接下来的几日,林可儿像是彻底换了个人。她褪下了往日精心打扮穿戴的绫罗绸缎,换上了一身半旧的水蓝色布旗袍,头发只用一根素银簪子草草挽起。她翻出了压箱底的所有妆奁——赤金绞丝镯、翡翠耳坠、珍珠项链、点翠簪子……一件件,都是她当年嫁入宋府时风光无限的见证,也是她半生积攒下的体己。她抚摸着那些冰凉的首饰,指尖微微颤抖,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与不舍,最终却狠狠心,用一块素帕包了,揣进怀里。
她先是去了安南城最大的“宝昌当铺”。高高的柜台后,朝奉那双浑浊而精明的眼睛透过小小的窗口,审视着那些曾经价值不菲的金玉珠翠。他慢条斯理地用放大镜挑剔地看着,手指拨弄着,报出的价码却低得如同打发叫花子。
“林姨娘,不是小的压价。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金价不稳,玉器更是有价无市……您这镯子成色是不错,可这绞丝工艺……过时啦!还有这翡翠,看着水头还行,可里头有棉啊……”朝奉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林可儿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忍着屈辱,声音干涩:“掌柜的,您……您再抬抬手,家里急等钱救命……”
最终,当那包沉甸甸的首饰换回一张远低于预期的银票时,林可儿走出当铺那扇黑洞洞的大门,站在喧嚣的街市上,只觉得阳光刺眼,浑身冰冷。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耳垂和手腕,那里曾经是她身份与宠爱的象征,如今只剩一片冰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被她生生逼了回去。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深吸一口气,又硬着头皮回了娘家。娘家曾经是宋家茶庄辉煌时期的经销代理商,宋家落魄后,他们也跟着受影响,也只是惨淡的维持着生计。听林可儿说明来意后,兄嫂的脸色比那长满青苔的院墙还要冰冷。
“可儿,不是哥嫂不帮你。”林家大嫂沉着脸,眼皮都没抬一下,“宗儿那孩子……唉,你也知道,如今这光景,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早年我们一首靠着宋家的茶庄生意,还能将就活,将你嫁到宋家,也是指望你好好的给宋家生个一儿半女,日子好了,我们也好跟着沾沾光。可你这......你把承宗惯坏了呀!唉! 咱们总不能没完没了地填这个无底洞吧?” 话里话外,是赤裸裸的嫌弃和推脱。
林可儿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当众扇了耳光。她强忍着羞愤,低声下气,几乎要跪下来哀求,赌咒发誓只是暂借,日后必定归还。林可儿的兄长见妹妹憔悴不堪、鬓角己隐现霜色的脸,终究是念及一点兄妹情分,皱着眉头沉默半晌,站起身,从内室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三十块大洋。他沉声说:“我们也就这些了!早几年宋家也帮了我们很多,你也时常顾念着我们,这些也就是我们能帮你的了,管好你那儿子!”
第二日,林可儿又腆着脸去了表妹家。东拼西凑,受尽白眼,林可儿终于在债主约定的最后期限,凑齐了那笔足以压垮宋家的巨款。当她将厚厚一沓沾着汗渍和泪痕的银票和银元交到债主手中时,那个刀疤脸汉子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满意的狞笑:“还是林姨娘爽快!宋少爷下次再想玩,记得还来找我们啊!” 那轻佻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针,狠狠扎在林可儿心上。她紧攥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指甲嵌进肉里,仿佛感觉不到疼,只觉得一片麻木的冰凉。府门外的喧嚣终于散去,留下的只有一地狼藉和宋家彻底坍塌的颜面。
讨债风波虽平,但宋府上空压抑的阴云却并未消散。宋世安每日喝着如内心一般苦涩的汤药,终日沉默。宋承宗被放出来后,像只惊弓之鸟,整日缩在自己房里,连饭都是让下人送进去吃,再不敢出门惹事。府里死气沉沉,连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
最明显的变化是宋时莹。那个曾经爱笑爱闹、眉眼飞扬的女孩,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她变得沉默了,常常一个人坐在廊下发呆,秀气的眉头紧锁着,清澈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困惑。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作为宋家晚辈里唯一男丁的哥哥,在家族风雨飘摇、举步维艰的时候,非但不能成为顶梁柱,为父亲分担一丝一毫的重担,反而要像一个贪婪的蛀虫,啃噬着这个家最后一点根基?那两百块大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烫掉了她对“哥哥”这个称谓最后一点残存的温情和期待。
这日午后,她看到母亲林可儿坐在自己房中,对着空荡荡的妆奁默默垂泪,手里着一支早己褪色的、不值钱的绒花——那是她仅剩的“首饰”了。积压多日的愤怒、失望和不解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娘!”宋时莹冲进房里,声音带着尖锐的颤抖,“您为什么还要管他?这几年哥哥惹的祸还少吗?爹说得对!就该让他自己受着!让他去蹲大牢!让他尝尝苦头!您看看自己!看看这个家!都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她指着那空空的妆奁,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您变卖了所有的东西!去求舅舅,舅妈!去受别人的白眼!就为了救他?可是他会改吗?!他只会觉得是应该的!他根本不会改!您这样不分是非地宠着他、护着他,是在害他!是害了我们全家!”
林可儿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激烈指责震住了。她抬起头,看着女儿泪流满面却充满愤怒和失望的脸,嘴唇哆嗦着,想辩解,想诉说一个母亲的无奈和心疼,却发现任何言语在女儿这血淋淋的质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捂着嘴,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
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宋时莹心中更是憋闷得快要爆炸。她猛地转身,冲出房门,像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死气沉沉的宋府。
安南城东,远离喧嚣的街市有一大片野生的荷塘,夏日里池塘里铺满荷叶,开满白色的、紫色的荷花,在远处绵延的黛色紫云山的映衬下,宛如八大山人笔下美妙的画卷。这里也是安南夏日的避暑之地,时莹姐妹和小伙伴们也不时地来这里玩耍。
夏末时节,曾是莲叶接天、荷花映日的胜景,如今己带有几分萧索的况味。昔日亭亭如盖的碧叶,边缘己蜷曲泛黄,不少被虫蛀蚀出破洞,无力地低垂着。粉白娇艳的荷花大多凋零,只余下零星几支晚开的,花瓣边缘也染上了憔悴的枯色,倔强地挺立在渐凉的晚风中。更多的,是己然膨大、颜色转深的青色莲蓬,沉甸甸地低着头。水面上漂浮着些许残败的花瓣和枯叶,被微风推着,缓慢地打着旋儿。空气中弥漫着荷叶特有的清苦气息和一种水泽植物走向衰败的微腥。
宋时莹跑到塘边,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府里的憋闷、对哥哥的愤怒、对母亲又气又怜的复杂情绪、对家族前途的茫然无助……种种心绪如同塘中浑浊的水草,纠缠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袖。
“嘿!快看!那边有支大的!”
“小心点!水里有淤泥!”
“看我的!保证手到擒来!”
一阵少年人特有的、充满活力的喧闹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荷塘的沉寂。几个穿着安南第一中学藏青色校服、卷着裤腿的男生,吵吵嚷嚷地跑到塘边,指着塘中几支的莲蓬,跃跃欲试地准备下水。
其中一个身形颀长、眉眼俊朗的少年,目光不经意扫过塘边,落在那个蜷缩在石头上的熟悉身影上。他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惊喜,朝着宋时莹的方向用力挥手,大声喊道:“时莹!宋时莹!”
宋时莹闻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那个迎着夕阳跑来的身影——是林宇豪!大半年不见,他长高了许多,肩膀也宽了些,晒黑了些,穿着合身的校服,整个人像一棵沐浴在阳光里生机勃勃的小白杨。他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几步就跑到宋时莹面前。
“真是你啊!好久不见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林宇豪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年人的清朗,关切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你……哭了?出什么事了?”
看到久违的好友,宋时莹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憋闷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鼻子一酸,差点又要落泪。她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宇豪哥,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一中念书吗?”
“放暑假了呀!”林宇豪在她旁边的大石头上随意坐下,晃荡着两条沾着泥点的腿,语气轻快,“跟同学过来玩,顺便摘点莲蓬,回去让厨房煮莲子羹,清热解暑!你呢?一个人跑这儿来抹眼泪,还说没事?”他明亮的眼睛带着洞悉的关切。
宋时莹低下头,绞着衣角,不知从何说起。林宇豪也不追问,自顾自地说起在一中的趣事:严厉的国文先生如何被他们气的吹胡子瞪眼;新来的体育教员教他们踢足球有多好玩;他们几个同学偷偷传阅的《新青年》杂志上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文章;还有学校里组织的抗日募捐义演,他和同学一起上台演了街头剧……
他绘声绘色、略带夸张的描述,像一缕清风,暂时吹散了宋时莹心头的阴霾。她听得入了神,眼中渐渐有了光彩,忍不住问道:“一中……真的那么好?你们还能上台演戏?看那么多新书?”
“当然!”林宇豪挺起胸膛,带着少年的骄傲,“一中是安南最好的学堂!先生们有学问,讲道理。不像那些老古板……对了,苏先生还好吗?她以前也常鼓励我们多读书、看世界的!”他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低沉了些,“你们家的事……我也听我娘提了一点。”他看着宋时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声音变得温和而认真,“时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换成是我,有这样一个哥哥,我也气。可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生气和难过解决不了问题。你看,就像这荷塘,”他指着塘中那些残荷与青蓬,“花谢了,叶子枯了,可莲蓬里结满了莲子,那是新的希望。日子再难,总得往前看。你还有苏先生,有时玥姐姐,楠烟妹妹,还有……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呢!”他笨拙地安慰着,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切。
这简单质朴却充满暖意的话语,像一束微光,悄然照进了宋时莹冰冷而混乱的心房。在这个无人理解、充满压抑的家里,此刻能听到林宇豪这样不带偏见、充满善意的安慰,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被理解的温暖。她抬起头,看着少年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侧脸和眼中清澈的关怀,心中翻涌的委屈和愤怒奇迹般地平息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酸涩的暖流。
“谢谢你,宇豪哥哥!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她轻声说,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心的、浅浅的弧度。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微波粼粼的荷塘水面上。残荷静立,青蓬低垂,夏末的风带着水汽和微凉,拂过少女微红的眼眶和少年飞扬的鬓角。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懵懂情愫,那些对未来的迷茫与微弱的期冀,都在这片暮色中的荷塘边,悄然沉淀,如同莲塘深处的淤泥,默默孕育着未知的生机。林宇豪无意间提及的“新青年”、“新世界”,也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然落入宋时莹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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