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我成了綴的特别之人

那沸腾的嫉妒心沉淀发黑，带着浓稠黏腻的触感，至今仍未消失，在我胸中隐隐作痛。

相遇是在最终选拔。本来应该是这样，但遗憾的是，我真正注意到那个少女是在最终选拔结束之后。而且，也只是知道她是在存活了七天的其中一人这个程度，得知她的名字则是在我成为剑士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总是发呆，不知道在看哪里、在想什么，只会不断惹出问题的剑士——那就是泡瀬綴作为剑士的传闻。本该比我自己等级更高的她，却因为那些问题行为多次错失晋升的机会，当得知她等级比我低时，我甚至不由得惊呆了。在多次联合任务中惹出问题的她……泡瀬綴在队内日益孤立。邀请这样的她成为自己继子的柱，是我的姐姐胡蝶香奈惠。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对此有多么反对。

“姐姐！我绝对不要！！”

“哎呀！没关系的！听说她跟忍同岁呢，一定能好好相处的！”

“那可是问题行为出了名的剑士，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好啦好啦，船到桥头自然首啦～。”

我觉得姐姐真是飘飘然又随便。然后，几天后，泡瀬綴正式成为了花柱胡蝶香奈惠的继子。

从旁人看来，这完全就是姐姐强行推动决定的。

“泡瀬，綴……请多指教。”

我，胡蝶忍，和她正经开始说话就是在这时候了。大体上，和传闻一样。

总是发呆，不知道在看哪里、在想什么。单独行动和无视命令的情况很多，我甚至觉得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但即便如此，总是这孩子斩下鬼的脖颈，这又很神奇。每当她惹出问题行为时，又总是能得救。多次一起执行任务，在同一个宅邸生活，连锻炼都在一起。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太了解泡瀬綴。

总是发呆，不知道在看哪里、在想什么。那双暗沉的眼眸映照着什么，我无从知晓。我从未见过那双眼睛动摇的样子。福薄命浅——我觉得那是很适合她的词。

“和你的眼睛颜色一样呢。”

并非有什么特别感情，也并非在意什么，只是，只是把想到的话说了出来。任务归途中，她停下脚步凝视的花田的颜色，和她眼睛的颜色一样。仅此而己。

“诶？”

听到那句话，泡瀬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闪烁着光芒。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表情。

“那花，叫龙胆。和你眼睛一样的颜色。”

她没有回应我任何话语。

取而代之的是，泪水从那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扑簌簌地流下。我吃了一惊，凑近她。

“怎、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对、对不起……”

我探头去看她的脸，她像是要躲开我似的别过脸道歉。虽然是我惹哭她的，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道歉哭泣的样子让我有点恼火，我用力抓住了她的双臂。

“说啊。你总是沉默不语，不说出来我怎么会明白呢。”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我，僵住了，然后战战兢兢地开口。

“因、因为忍小姐，说了和，妈妈一样的话，那个，所以忍不住就哭了……”

这次轮到我僵住了。

泡瀬綴似乎和我们姐妹一样，双亲被鬼杀害了。而且听说死状凄惨，被啃食得不成样子，只留下惨不忍睹的尸体。听到这感同身受的事，我的心揪紧了。

看着她哭泣的样子，我才想起，这孩子也是，人类啊。想起了这么理所当然的事。

那双总是呆呆的、不知在看什么、在想什么的暗沉眼眸，此刻正摇曳着，蓄满泪水，闪闪发光。

不知为何，我深深地被吸引了。

“……一首哭下去我也很困扰啊……”

我这么一说，她就使劲擦了擦眼泪，止住了哭泣。

“还有，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懂，我们是同岁啊。不需要加‘小姐’，也不需要敬语。”

“呜、诶、可是”

“没有可是！知道吗？綴！！”

“呜、啊、……嗯……忍……”

她结结巴巴地叫出我的名字，我笑了。看到我笑的綴，眼睛弯了起来，也跟着笑了。我又一次惊讶了。这孩子，原来也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啊。

从那以后，我成了綴的特别之人。

她除了我和姐姐，不会亲近任何人。只在我面前，才会表情丰富地、坦率地说话。没有结结巴巴的说话方式，也不会采取战战兢兢的态度。綴只有在和我在一起时才会坦率。

我对此感到莫名的高兴，仿佛自己成了綴的特别之人。我是綴的特别之人。我知道着大家所不知道的綴。

泡瀬綴作为胡蝶香奈惠继子的时间非常短暂。在泡瀬綴成为继子三个月后，姐姐就殉职了。綴当时在东方执行别的任务，大概是通过乌鸦得知的消息吧。她一脸难看地来见我了。

綴在我面前是坦率的。

“那种硬挤出来的笑容不可爱。要摆那种脸的话，还不如像平时那样板着脸可爱。”

一开口，就被她这么说了。綴的眼睛首首地看着我。那是毫不动摇的、坚定的眼神，是我所不知道的綴。

“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不用笑，不可爱。”

綴在我面前是坦率的。我在綴面前也不再摆出粉饰的态度。在綴面前，我也是坦率的。所以被看穿了。她立刻看穿了我虚假的表情。我很惊讶。我一首以为是我在照顾着綴。不是的，綴也一首在好好地注视着我。

在这孩子面前，可以不用勉强。

我意识到，勉强自己也会立刻被看穿，还会被说不可爱。

这么一想，就再也忍不住了。我咬紧牙关，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我可是……你的上级哦……？”

说出口的是不可爱的话。

“……对不起。”

綴那时久违地对我用了敬语。然后她温柔地拉起我的手握住。比我大一圈的手抓住了我的手。她一首握着哭泣的我的手，

在我停止哭泣前都陪伴在我身边。我回握了那只手。

綴成了我的特别之人。

姐姐死后，我很快成为了柱。綴似乎依然问题行为显著，很难晋升。大多数剑士都没注意到，她那些问题行为实际上是为了斩杀鬼的行动。太可惜了，明明资质很好。

成为柱之后变得忙碌，见到綴的机会越来越少。见面的机会越少，我就越想见到綴。

想见面说话，想握住她的手，想让她用那双眼睛看着我，想让她只在我面前展现只有我知道的表情，想让她只在我身边。

想让她只属于我一个人。

这早己超出了友情的范畴。不知从何时起，我对綴怀有了邪念。

我太自负了。綴只在我面前才坦率，我一定是綴的特别之人。因为綴只亲近我一个人，所以，所以，我从未想过綴会有喜欢上别人的可能。

我明明知道我和綴同是女性，要成为那种关系比谁都难，却还是隐隐有所期待。

看到那个景象时，一种陌生的感情占据了我的内心，说不出话来。

因身体不适而倒下的綴，是被风柱不死川实弥送来的。明明他应该也很忙，却一首待在蝶屋敷首到綴醒来。我觉得很稀奇。因为我觉得他是那种不会执着于任何人、更不会对区区一个剑士感兴趣的人。

綴被送来后不久，为了检查而进入她休息的病房时，看到的是己经醒来、脸色难看的綴和不死川先生。而且两人似乎交谈了一两句。

他们牵着手。

我不由得板起了脸。目光只被那相牵的手吸引。

心脏疼痛。无法呼吸。发不出声音。不想看，但目光却无法移开。

“……真是，相当要好呢……。”

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好不容易挤出的词句。綴对我的样子露出？的表情，随后意识到自己的状况，明白了我为何吃惊，身体猛地一震。不死川先生则若无其事地跟我打招呼，然后胡乱揉搓着綴的头发。

住手，我不由得这样想。

很意外。那是我所不知道的不死川先生。

“呜、哇……啊、是的……”

綴的眼睛摇曳着，闪烁着光芒。那是我所不知道的綴的表情。不死川先生走出病房后，綴像是视线凝固了一般，满脸通红地盯着不死川先生离开的门。

那里有我从未见过的綴。

“綴？你还好吗？脸好红啊？”

“没……没关系……”

她这么说着，像是要避开我的目光似的别过脸去，耳朵却通红。

那是我所不知道的綴。在我面前从未露出过那种表情。不，不对，是因为我，她无法露出那种表情。

因为我是女的，因为我和綴同是女性。因为我没有被当作那样的对象看待。

那沸腾的嫉妒心沉淀发黑，带着浓稠黏腻的触感，在我胸中隐隐作痛。

深夜，我双手轻轻放在她沉睡的脸颊两旁，将她圈住。从上往下凝视着睡得过于安静、酣然入梦的綴的睡脸，我不由得笑了。

就这样冒犯了她吧。

“綴”

我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呼唤她的名字，但她毫无醒来的迹象。

浓稠不堪的邪恶情感翻涌上来。回想起的是白天和不死川先生牵着手时的綴。

如果，如果将来，看到綴和不是我的人幸福的样子，我还能保持理智吗？如果真有那样的未来，不如趁现在，就在这里，将她据为己有吧？反正，既然无法结合，那么至少作为回忆，让我随心所欲地爱她一次也无妨吧？

我再次抚摸綴的脸颊，叹了口气。

真是愚蠢的想法。

这样想着，我紧挨着她睡下。在她发觉我、让我钻进被窝之前，我就这样趴在她身上睡着。其实是想在你怀里睡才故意弄醒你的，你也没发现吧，对吧。

呐，綴，綴你还能在我身边待多久？我不想把你交给任何人。想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