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二十九章

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冰冷的“叮”声，如同死神的指甲划过玻璃，瞬间撕裂了安全屋内凝滞的陈旧空气和顾晚混乱的思绪！心脏像是被冰冷铁手攫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顾晚猛地抬头！惊骇欲绝的目光死死钉向那扇刚刚自动关闭的、厚重的深灰色合金门！

谁？！

门外是谁触动了警戒？！

是萧沉舟？！他终于找到了这里？！还是……那些执行熔断命令的“清洁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冻僵了她的西肢百骸！后背和肋骨的剧痛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制！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啸着危险！

快逃！！！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间隙！她猛地转身！手肘带翻了桌面上那盏唯一的黄铜台灯！灯座倾倒！豆粒大小的火苗在灯罩中剧烈摇晃！光芒疯狂晃动！整个安全屋内光影剧烈摇曳！

啪！灯座重重砸在坚硬的桌面上！那点橘黄色的微小火苗挣扎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般——

噗！

熄灭了！

最后一点光源瞬间消失！安全的港湾瞬间坠入比通道更浓稠的黑暗深渊！

顾晚在灯灭的刹那，凭着最后的记忆方向感，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脚下一个踉跄，膝盖重重撞在某个冰冷坚硬的柜子棱角上，剧痛钻心！但她根本顾不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疯狂摸索！汗水和血水混合的指尖在墙壁冰冷粗糙的颗粒感上急切地划过！

逃生通道！萧屿说的休息室出口！在哪里？！

就在这彻底的黑暗与绝望的混乱中——

嗡……嗡……

一种低沉、持续、如同古老引擎在深水下启动般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从地面深处隐隐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力量感，震动着紧贴墙面的指腹！

紧接着！

顾晚前方几米外的地面上，一个角落的区域——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短促、清脆、机械联动开关被强行激活的金属碰撞声在黑暗中急促爆响！

地面上一块原本毫无痕迹的、大约一米见方的合金板，猛地向内凹陷！

下一秒！

轰——哗！

一整块沉重的合金板竟然向下塌陷！露出了下面一个黑漆漆的通道口！与此同时，通道口边缘瞬间亮起了一圈急促闪烁的、刺眼的红色警示灯！冰冷的红光如同喷溅的血液，瞬间将通道口周围一小片空间染得血红！也将顾晚因为惊骇而惨白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厉鬼！

一股浓烈的、带着润滑油和金属粉尘气息的、阴冷的地下风猛地从洞口倒灌出来！风里裹挟着一种……冰冷的霉味和……极其遥远的下水道特有的污浊潮气？！

“呃！”顾晚被这倒灌的寒风和尘土刺激得呛咳起来！肺部撕裂的疼痛让她弯下了腰！但求生意志让她强忍着剧痛，没有任何犹豫！逃生的出口就在眼前！

她扶着墙壁拖着剧痛的身体，踉跄着冲向那个散发着不祥红光和污浊气味的洞口！地面还在发出沉闷持续的嗡鸣震动，仿佛下面巨大的传送带开始运转！

快！再快一点！

就在她的身体扑到通道口边缘，探头向下张望的瞬间——

嗡鸣陡然加剧！

一阵刺耳无比、如同上百台砂轮机同时在摩擦金属的尖锐噪音疯狂响起！

那向下坍塌的通道口深处！原本预想中的应急扶梯、或者螺旋台阶……

竟然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而在那刺耳噪音爆发的中心——

一个巨大的、完全由精钢打造的矩形平面！

如同巨大的钢板平台！西角被粗壮有力的液压臂支撑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通道口下方那一片深邃的黑暗中，如同地狱方舟般——轰然向上托升出来！

平台速度极快！带着钢铁挤压的沉闷轰鸣！瞬间升到了与地面平行的高度！

红光疯狂闪烁！照亮了平台表面！

那不是一个光秃秃的钢板！

平台中央，一个固定式的合金座椅赫然在目！

而那个被牢牢锁死在椅子上的人——

湿透的、沾满污泥和深色不明污迹的深色外套凌乱不堪！衣服被多处撕扯裂开，露出底下被淤泥覆盖的皮肤！

一只手臂无力地垂下，手腕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反关节角度扭曲着！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扭断！

头发上凝结着泥浆和干涸的暗红血块，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紧绷的、毫无血色的下巴！嘴角残留着干涸结块的血迹和淤泥！

整个身体如同一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被强力的束缚带固定在冰冷的合金座椅上，随着平台完全升起，在那剧烈闪烁的警示红光下，微微地晃动……

顾晚僵立在通道口边缘，腥冷的阴风裹挟着金属粉尘吹动她凌乱的发丝。红光在她脸上疯狂跳动、切割。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如同砸在破裂的鼓面上，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牵动着肋骨的剧痛和肺叶的撕裂感。

不会的……不可能……

嗡鸣声中，那个被束缚在椅子上、湿漉狼狈如同从淤泥里打捞出来的“人”，极其缓慢地、带着骨节艰涩摩擦的声音……抬起了头。

泥浆和血浆凝结在一起、如同冰冷面具般的碎发下……露出了一双眼睛。

顾晚的呼吸彻底停滞！

那双眼睛深陷在浓重的青黑色眼窝阴影里！眼皮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眼白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血丝！瞳孔是涣散的灰白色！仿佛蒙着一层冰冷的雾气，失去了所有焦距和神采！只有一种非人的、彻底被摧毁了意志与灵魂的空洞和麻木！

是萧屿！

不是那个雨夜街角濒临崩溃却燃烧着最后决然的萧屿！

也不是会议室内那个冰冷锐利如同手术刀的萧屿！

这双眼睛里……只剩下一片彻头彻尾的死寂！一片被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痛苦和绝望彻底压垮碾碎后的……空洞荒漠！仿佛躯壳中那个叫“萧屿”的灵魂，己被某种冰冷的程序彻底剥离、抹除！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被锁在钢铁椅子上等待处理的残骸！

“呃……呃……”

一阵含糊不清、如同被扼住喉咙深处挤出的、破损风箱漏气般的嘶哑声，从他干裂起皮、沾满污垢和血迹的唇缝里艰难地逸出。这声音……如同被抛弃在地底洞穴中、彻底绝望的囚徒发出的悲鸣！微弱、断续、充满了非人的惊恐！

他的身体猛地挣扎起来！被锁带死死束缚住的躯干爆发出令人心寒的力量！整个冰冷的钢架座椅都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金属呻吟声！

“放开……我……放……”那嘶哑破碎的呜咽骤然拔高，扭曲变形，透出浓重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爸……别……冷……我错了……我……”

“爸”这个字眼，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捅进顾晚的心脏！瞳孔骤然收缩！

萧沉舟！！真的是他！他不仅没有放过她！连他自己的儿子……都变成了这副模样！锁在地底深处的金属椅子上！当成了通往她最后避难所的“钥匙”？！

轰——！

仿佛回应着椅子上那个被绝望锁链禁锢的灵魂痛苦地嘶喊，下方的升降平台猛地一震！那刺耳的钢铁碾磨声骤然拔高！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如同狂暴化身的引擎！巨大的钢制平台开始再一次向下沉降！速度快得如同自由落体！

红光在通道口边缘疯狂闪烁！如同地狱之口在贪婪张开！

“不——！”顾晚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根本来不及思考！

眼前那座椅上，萧屿因为巨大失重而骤然失去血色的、写满了死寂麻木的空洞面孔！在她因惊骇而睁到极限的瞳孔中飞速向下滑落！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猛地从那个散发着红光和阴风的地狱通道口中爆发！如同黑洞捕捉光线般蛮横！

她本就站在边缘的身体被这股骤然加大的吸力猛地向下拖拽！脚下被什么东西狠狠绊住！

“啊——！”顾晚绝望的嘶吼被巨大的失重感和急速倒灌的阴风瞬间堵死在喉咙里！整个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那急速下沉、红光闪烁的黑暗深渊——

狠狠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