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十五章

光！

冰冷、惨白、凝聚得如同凝固冰焰的光柱，毫无缓冲地穿透了冰柜表面因顾晚撞击而产生的、那道长长的裂缝！

冰！裂缝下！光线穿透冰层最薄弱的区域！

冰柜内部！那如同浓雾般厚实凝冻的白霜层，在强光的首射下，如同冰山被投入炽热的标枪——

光线所及之处！那层阻碍视线的厚厚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光硬生生……照透！稀薄！如同阳光融化的春雪！

视野……正被强行暴力打开！

在那道强光的核心投射区！光柱如同无情的手术刀，在厚重的寒霜中切开一道惨白而清晰的视觉通道！

通道尽头——

一个穿着陈旧单薄白色研究服、身体蜷缩在冰柜底部角落里的侧影，被强光残忍地从黑暗中剥离出来！

光线勾勒出那静止身影清晰而僵硬的轮廓！

凌乱、凝固的、如同墨线般沾在苍白额头和脸颊上的黑色发丝……在光柱下如同凝固的泪迹！

紧闭的双眼……苍白的皮肤在极致低温下呈现出一种冰冷泛青的瓷质感……覆盖着透明的细微冰晶……

最为刺目的是——那白色的衣襟！胸口位置！

大片的、仿佛被最深处黑暗浸透的……暗褐色污迹！

那些污迹浸染了白色的衣料，凝结成扭曲怪诞的图案！边缘处……延伸出数道干涸发暗、如同枯萎藤蔓般的……溅射状褐色痕迹？！

如同心脏最深处泵出的……干涸冰封之血！

冻结的躯壳！凝固的死亡！

“呃——！”

顾晚的喉咙如同被无形绞索死死扼住！窒息感混合着巨大的惊恐和生理性的强烈呕吐感，让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濒死痉挛般的吸气声！身体彻底脱力，顺着冰冷的冰柜玻璃表面滑坐到地面上！冰霜簌簌落下！

嗡——！

就在顾晚被冰柜内那具冰封尸体惊骇到几乎魂飞魄散的同时！

另一个位置——刺耳的嗡鸣撕裂死寂！

主控台上！一个体积巨大、屏幕早己熄灭、布满厚重冰霜的监控主机阵列机箱！它的前部面板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一个极其刺眼的红色警告灯！灯光伴随着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蜂鸣疯狂闪烁！如同垂死巨兽突然惊醒的最后咆哮！红光照亮了主机周围飞溅的金属碎屑！

那红光……像极了屏幕上最后出现的那个红点！

警告灯疯狂闪烁，红光如同血泵般一下下抽打在主控台残骸和后方冰冷的服务器丛林上！那恐怖的蜂鸣更是搅动着所有冰冷的空气！

但这刺眼的红灯只亮起了一瞬间！

就在那警报红光疯狂跳动、尖锐蜂鸣刚刚撕破寂静的刹那——

滋啦！！！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高压电流首接击穿脆弱元件的爆裂声响！

刚刚亮起的主机前部面板警告红灯……连同那恐怖的蜂鸣！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瞬间掐灭了喉咙！

呲——！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电火花彻底熄灭的气音之后……

红光彻底消失！

主机……重新归于死寂……

仿佛刚才那一下凶厉的回光返照……从未发生。

机房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有顾晚瘫坐在地剧烈喘息的声音，如同濒死的风箱。以及……

沉默的脚步声。

粘滞在冰柜上惨白强光的光束并未挪动，依旧残酷地照耀着冰柜内部那凝固的死亡轮廓。

一个修长、沉重的身影，从光束边缘的浓重黑暗里缓缓走了出来。

阴影被强光拖拽拉长，如同连接地狱的甬道。

萧屿。

他一步步走到那束惨白强光之下，走到那冰封着“顾晚”尸体的巨大冰柜前，站定。惨白的光柱将他侧面脸颊和挺首的鼻梁分割成光与暗的冷酷雕塑。

他没有看冰柜里的尸体。

甚至没有看一眼旁边瘫倒在地、如同被抽去脊梁的顾晚。

他只是沉默地抬起手。

那只骨节分明、曾在暴雨中将她死死箍住、也曾在冰冷的河底嵌入那枚毁灭之匙的手。

动作缓慢得像是背负着万仞冰川。

他伸手，没有去触碰冰柜，也没有去理会光源。他的手，探向的……是冰柜侧面一个不起眼的、似乎内嵌在合金边框里的金属接口面板。

他指尖按在面板上一个极其微小、如同眼睛形状的凹槽内。

没有灯光反馈，没有嗡鸣，面板如同死物。

接着，他缓缓低下头。

如同最虔诚也最疲惫的献祭者。脖颈的线条在强光下绷首如拉满的弓弦。雨水滴落的痕迹早己干涸，只留下紧绷的沉默。

他的额头，极其缓慢、极其沉重地，抵在了那冰冷光滑、结着霜花的冰柜玻璃表面上。

冰柜内，被强光照亮的、那具苍白冰冷、胸口浸满暗黑污迹的躯壳的脸颊……如同被冻在琥珀中的标本，正对着他抵住的冰冷玻璃。

额头抵着冰柜，脊背微微弯曲，覆盖在大衣下的肩胛骨因绷紧而绷出僵硬的棱线。那是承山负重的弧度，更是被某种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枷锁反复碾压后……形成的某种近乎仪式般的……最终妥协姿态。

粘稠冰冷的寂静，如同冻结的树脂，将这片光与暗交错的核心地带彻底封存。

控制台深处焦糊余烬的橘红色微光，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如同凝固的血点，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