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右臂

极寒与灼痛在血脉中厮杀，凌尘低头，见自己胸口龙首鳞甲上，爬满了蛛网般的冰蓝纹路，澹台梦喷出来的那一口血，竟像活物般符咒一般，疯狂地钻进鳞片缝隙中，每钻入一条缝隙，怀中的少女气息就会弱几分。

“松手！”

柳寒烟怒喝，焦黑的右臂不管不顾地抓住澹台梦肩头，她正给你抽龙元来续命！她指尖刚刚碰触到的时候——

嗡！

冰蓝符文陡然亮起，柳寒烟像是被雷劈到一样，整条右臂瞬间被厚厚的冰层包裹着，伤口崩开的血珠子凝成了猩红的冰块儿！

“娘！”

凌尘眼中冰封的杀意裂开一道口子，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将澹台梦勒得更深，少女冰冷的身躯贴上灼热的龙鳞，冰蓝符文与暗金纹路居然开始缓慢地融合，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

“帝后同命……血舆倒转……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柳无咎抱着龟甲残片疯笑。

“陛下！快进主室！水府潮音能助灵脉归源！”

剑气撕裂水汽，尖啸声至耳边！

三道青虹如毒蛇般袭下，残破青铜阶梯于剑气中寸寸崩裂

“挡棺！”赵黑虎嚎了一声，连滚带爬掀翻鬼棺上嵌着龙鳞的棺板碎片。

玄黑棺木打个转撞向剑虹，噗，噗，噗，棺木被剑气绞成了木屑，但是龙鳞碎裂爆出的暗金色光晕，生生拦住了剑势！

就在这一瞬间！

凌尘怀抱澹台梦，踏上最后一级坍塌的台阶，冲入甬道尽头翻腾的水幕之中。

死寂，没有预料中的坠水感。

脚下是温热似玉的青石砖，空气弥漫着像深海般咸咸又清纯水灵的味道。

巨大穹顶挂满了颗颗夜明珠，柔和的蓝光洒落下来，流泻于西壁的活水浮雕，大鲸巡行、蛟龙戏珠，还有一艘沉于幽蓝深底的……水晶宫阙。

此处无毒沼，唯有浩瀚如实质的水灵威压。

"潮生殿..."

柳寒烟右臂被冰封，仍紧随而入，瞳孔骤缩。

"这莫非就是澹台家秘典中提及的水眼核心...”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凌尘怀里的澹台梦忽然浑身颤抖起来，眉心血纹飞快闪烁着，身体上的每一根毛孔都渗出了细细的血珠子，素白衣裳顿时被染成了淡红，水府里浩瀚的水灵之气像是找到了出口一样，变成了肉眼可以看到的蓝色漩涡，疯狂往她身体里冲！

“灵脉归源！”

柳无咎冲到近前，枯手颤抖着想要触碰蓝色漩涡。

“《天机衍》有载…呃啊！”

他指尖刚刚触碰到漩涡边缘，整个人就己被狂暴的水灵掀飞，重重撞在浮雕墙壁上，口鼻流血！

凌尘一声闷哼，澹台梦体内那海量水灵，竟有将近一半被二人相贴身体反向灌入了他的经脉之中，清纯的水灵与狂暴的龙煞帝血狠狠碰撞起来！

冰火对冲的剧痛让凌尘眼前一黑，然而他胸口龙鳞上那条冰蓝色符纹却是越发灿烂起来，那面轮回镜碎片在识海中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原本快要撕裂的地方竟然缓慢地重新合上！

“血契反噬竟化为灵桥！”

柳寒烟震惊失声，“她正借助你的龙元来调和灵脉暴走！”

甬道入口方向传来剑气轰击水幕的轰鸣声，青蒙蒙的水幕剧烈荡漾着，三道持剑人影强闯进来，更后方，带着污血的鬼爪撕开雾气，黑袍首领狰狞的脸庞在波纹后忽隐忽现。

“赵黑虎！堵住门！”

柳寒烟厉声喝道，左手仅存的三根毒簪悬空待发，蓄势待射。

“拿命堵啊！”

赵黑虎哭丧着脸缩在墙角，忽然瞥见柳无咎摔落的龟甲碎片，龟甲碎片上滴着的一滴朱砂殷红得跟血一样，正对着穹顶一颗最亮的夜明珠，赌徒的狠劲压过一切，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过龟甲，独臂抡圆砸向明珠！

“别……”柳无咎的尖叫滞于喉间。

龟甲撞向明珠之际—嗡！

潮生殿内顿时传来阵阵低沉共振，西面墙壁上活水流动的浮雕立时停滞，巨鲸摆尾，蛟龙昂头，一道道水流从浮雕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织起一张幽蓝水网，覆盖整个大殿！

嗤！嗤！嗤！

最先冲过来的三个青岚女修被水网撞上，护体剑罡像纸糊的一样碎了，凌冽的水箭从体出来，带起一片血雾。

“呃！”

领头女修惊愕的低头，胸口出现碗口大的一个空洞，身子一歪倒下了。

更紧接而来的是一双污血鬼爪，也是被水网兜起来，这回可好，变成了一团腥臭的白气，黑袍首领半个身子还没挤进水幕，一看这阵势就吓退了。

水网慢慢收拢，把三名青岚修士的尸体拉进了墙壁上的浮雕里，巨鲸浮雕腹下，隐约多了三条挣扎着的血色人影。

死寂再次笼罩大殿，唯有澹台梦周身水灵漩涡的呼啸声与凌尘压抑的痛哼声。

赵黑虎软软地躺在地上，看着手上完好的龟壳，又看看穹顶那颗明珠，突然傻呵呵地笑了。

“老陈……陈将军显灵了……”

柳寒烟紧绷的肩膀缓缓放松，毒簪收于袖内，她拖着冰封的右臂来到凌尘面前，嗓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粟。

“尘儿，你的龙鳞……”

凌尘胸口，盘踞的龙首纹路己经彻底变成暗金和冰蓝交错的诡异图腾，澹台梦眉的心血纹开始淡下去，呼吸虽然虚弱，但终于稳定了，只是依旧是昏迷状态，灌入他身体的水灵之力，己经被轮回镜碎片疯狂吞噬，镜面上的裂痕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中。

“无碍。”

凌尘声音有些嘶哑，想要解开怀抱，手指才离开澹台梦的后背，胸口龙鳞图腾顿时灼痛起来！

少女闷哼了一声，嘴角又渗出些血丝，他手臂立刻紧紧环了过去。

冰蓝与暗金的纹路，在两人肌肤紧贴下慢慢流淌着，像是彼此的延续。

柳寒烟目光复杂地盯着儿子怀里气息交错的二人，终究化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她拾起那块引发水府禁制的龟甲，指尖落在“水府”二字边的点刺目朱砂上。

“青螺水眼的钥匙...”

她抬起眸，望向深陷大殿之中那一块沉没于海底的水晶宫殿的浮雕，真正的秘宝在那里。

凌尘顺着她目光望去，识海里那快修复近半的轮回镜碎片颤了一下，画面突然被抽回，记忆里那个被遗忘的画面，冲天焚城的火焰里，父亲血染的手将轮回镜按进她刚出生的小小眉心，镜面映出的地方，火焰的深处…竟是一座崩裂的…水晶宫阙！

“走”

他抱着澹台梦，一步步走过温润的青砖，朝着幽蓝的深处走去。

他面上龙鳞无喜无悲，只有胸口纠缠的图腾，伴着少女轻柔的呼吸明灭如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