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岚

熔岩祭坛在崩塌。

凌尘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抓着插进龙心的巨大剑虚影剑柄，右手却按着胸口，那里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暗金色龙鳞剧烈搏动，每一次膨胀就撕破皮肉，滚烫的龙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在祭坛上烧出青烟。

“呃……”

他喉咙滚出野兽的低吼，轮回镜碎片在识海发出即将破碎的尖啸，混乱的记忆碎片中，父亲被青岚巨剑贯穿的画面不断闪烁。

祭坛边缘，澹台梦指尖蓝光消逝，陷入昏迷。

“尘儿！”柳寒烟猛然扑上，淬毒骨簪毫不犹豫刺向那片暴动的逆鳞。

铛！

骨簪触碰龙鳞刹那化为齑粉，恐怖龙威反震，柳寒烟整臂瞬焦，呕血倒飞。

“娘娘！”小满哭喊着去接。

裂缝入口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终止。

陈铁山粗壮的身子被三柄青岚长剑穿胸而过，钉在了岩石上，他那独眼瞪得老大，左手染血，竟将半截断裂的龙脊椎骨插进了裂缝里最细的地方，把路给堵死了！

血液沿森白骨纹流淌，在灼热地面蒸腾为血雾。

“陈……陈将军……”

赵黑虎的声音在抖，他看着堵死通道的这座“骨山”，又看了看熔岩湖的对面——仅仅剩下来的五六个黑袍人，和三个青岚女修隔着岩浆翻滚的地方对峙，双方都身受重伤，眼神像是淬过毒的刀子。

“降！！”

赵黑虎忽然鬼嚎般叫了一声，染血的破甲刀“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爬着冲了过去，一脚踹在黑袍首领那张血肉模糊脸上，在那个青岚女修的惊愕目光下，他狰狞道：“黑煞门龟孙子们听着，立刻放下法器，给我跪接我主玄穹帝尊，否则老子……”

他猛然抬头，对着对面青岚女修挤出一副谄媚的笑容。

“……否则仙姑们一道剑气劈死你们这群狗东西！”

“无耻！”青岚女修领头者面罩寒霜，手中剑诀骤引。

“仙姑，慢一点！”

柳无咎声嘶力竭大叫一声，抱着彻底崩成两半的《天机衍》疯了一样连爬带滚扑向祭坛边缘，枯瘦手指颤抖指着凌尘胸口狂跳的逆鳞，蜡黄的脸上被激动扭成怪异的样子。

“龙鳞认主，帝血归位，这是玄穹帝统重光之兆，这是天命… 是天…”

轰隆——！！！

整个熔岩空洞剧烈震动起来，祭坛中心的巨剑虚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裂开的蛛网般的纹路瞬间爬满整柄剑身！贯穿龙尸心脏的地方，那块属于凌尘的逆鳞突然挣脱束缚，化作一道暗金色流光，狠狠砸在凌尘狂跳的心口！

“啊——！！！”

凌尘冲天嘶吼，他的身子反弓，如同拉开的硬弓！眉心龙鳞烙印，胸口逆鳞，识海轮回镜碎片，三处同时爆发湮灭一切的光！

龙威与帝血煞气混合，如实质海啸向西周炸开。

首当其冲的是熔岩湖！

岩浆受无形之力压迫，迅速回流地底，湖床龟裂显现。

对峙中的黑袍人与青岚女修似遭巨锤重击，法宝光芒骤黯，双双呕血倒飞。

赵黑虎被掀至岩壁，重重砸落。

光爆中心，凌尘缓缓站首。

破碎衣袍之中，暗金龙鳞己与胸口血肉融为一体，狰狞龙首盘旋其上，眉心处古文符篆流转，眼底赤金褪尽，只剩下一片永恒冰封的深邃。

他垂首，凝视右手紧握的巨剑虚影。

指尖轻动。

嗡——！

万丈巨剑虚影发出一声龙吟，剑身裂纹瞬间弥合！恐怖的剑气冲霄而上，首接将虚空顶破出一道百丈大口！天光带着坠落的碎石轰然灌入！

“帝兵…苏醒了？”

柳无咎倚靠在祭坛旁，声音颤抖。

凌尘没看他。

目光扫过死寂的战场——

骨山上的陈铁山…

昏迷的柳寒烟…

岩浆对岸爬起的敌人

最终落在怀中气息奄奄的澹台梦身上。

他俯身用沾染龙血与尘灰的手指轻拂她眉心黯淡的血纹。

"契约..."

空洞中回荡着毫无波澜的声音。

"...继续。"

天光穿透瘴气，照亮狼藉的龙骸深渊。

赵黑虎捂着断折的肋骨，一瘸一拐的指挥着几个残兵。

“捆紧点！青岚宗的小娘们用禁灵锁！黑煞门的狗日的挑断手筋！”

熔岩湖对岸，三个青岚女修面色发灰，手腕脚踝戴着黑色锁链，上面刻满了符文，黑袍首领最惨，双手筋腱都被割断，像死狗一样在地上拖着。

再是柳无咎，就跪在了陈铁山“骨山”前，哆哆嗦嗦地用撕下来的道袍擦着龙骨上的血迹，嘴里还神经兮兮地念着。

“忠烈……死护主公……应该配享太庙……这是天意啊……”

“国运个屁！”

赵黑虎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指着穹顶被剑气撕开的巨大裂口，哭丧着脸道：“祖宗！这口子一开，葬仙岭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能闻着味找过来！咱是抢了龙心，却成了活靶子！”

“赵将军慎言！”

柳无咎骤然抬首，蜡黄的面容浮现病态红晕。

“陛下龙鳞归位，帝兵觉醒！此乃…”

“这是逃命的号角啊！”

赵黑虎暴跳如雷，“赶快收拾能拿的！龙髓结晶！地火精金！还有那三具鬼棺碎片…对！连棺材板都给我撬走！炼制防御法宝的绝佳材料！”

在残兵们听从他的指挥下，竟开始搜刮战场，连嵌在岩壁中的半片龙鳞都不放过。

祭坛之上，柳寒烟悠悠醒来，右臂焦黑传来刺痛，她似未觉察，挣扎着扑倒凌尘身边：“尘儿，你身上...”

凌尘低头。

胸口处盘踞着一条龙首龙鳞，狰狞之色却不见鲜血滴出，那狂暴的帝血，龙煞在胸膛里保持着一种冷漠的平衡，像是沉睡着的火山。

“无碍。”

他语里未透露一丝情感，目光落在柳寒烟焦黑的右臂上，指尖有缕极其微弱的龙元气息逸出，掠过伤口。

焦黑坏死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呈现新生皮肤。

柳寒烟瞳孔骤缩：“这龙元…”

“只能止血。”

凌尘收回手，看向小满怀中的澹台梦。

“她情况如何？

“灵脉枯竭，龙煞侵髓…”

柳寒烟目光复杂。

“除非寻得上古水神遗泽，否则…”

“会找到的。”

凌尘打断了她的话，弯腰将昏迷的少女横抱起来，动作带动胸口新生的龙鳞发出闷痛，可他却没有察觉。

“陛下！”

柳无咎滚爬着爬上祭坛，似献宝般高举那半截焦黑的龟甲，“臣…臣是在陈将军骨殖旁找到的，肯定是将军英灵不灭，护佑此宝...”

龟甲上以血纹勾勒山川地形，中央朱砂点注【水府】。

"青螺水府？"

柳寒烟震惊道，"澹台氏族守护三百年的秘境？”

赵黑虎耳聪目明，迅速靠近，目光炯炯：“秘境？可有多宝？"

凌尘的目光掠过龟甲，停留在柳无咎狂热而谦卑的面容上，最终投向穹顶裂口外涌动的瘴气。

远方隐约传来剑遁破空与邪气嘶嚎之声。

“赵黑虎。”

“在！在！”

赵黑虎一个激灵。

“清点人手。”

“柳无咎。”

“臣…臣在！”

“指路。”

凌尘抱着澹台梦，越过龟裂的祭坛，向着那道透进天光的裂口行去。

破碎的衣袍被炽热的风吹得猎猎作响，胸口龙首鳞甲在光线下流转着冷冽的暗金。

“去水府。”

“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