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为什么救我？

“醒了？”有人推门而入，刺眼的光照入门缝，他眯了眯眼，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耳边传来脚步声，来人自称贺万，临江城的首富。

“你小子倒是命大，受了这样的箭伤都能自己活下来，看来你的仇家势必要你的命。如今既被老夫捡了，那便正好来填老夫兽奴的空缺，去场子里会会老夫的爱宠吧。”

贺万抖开一张白纸，烛光下“卖身契”三个大字格外刺眼。他一把抓起男人的右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此刻却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

男人重伤未愈，意识昏沉，任由贺万将他的拇指蘸了鲜红的印泥，重重按在卖身契上。

“看清楚了？”贺万浑浊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从今往后，你就是老夫的奴隶了！进了兽场，生死由命！”

“得给你想个名……”贺万踌躇了两步，看着重伤中的男人说道，“既然你小子命硬如阎王，就叫你‘阎王’吧。”

贺万转身离去，门再次关上，屋子里重新陷入昏暗。

之后的半月，他便是以“阎王”这个名讳，徒手杀了贺万的豢养的数只猛兽，在临江城一举扬名。

手臂上的轻柔的触感拉回了他游离的思绪，温热的指尖轻轻擦过伤口的边缘。他目光重新回到眼前的少女身上。她正用沾了药膏的纱布仔细为他包扎伤口。

男人并不打算告诉她箭伤的真相。

他在贺万的宅子醒来发现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谁。现在，他需要留在这里静养生息，也需要弄清楚贺万以及眼前的少女所扮演的角色。

“别动。”崔灵的声音很轻柔，她在他胸前垂首，乌黑的长发从肩头散落，触碰到他胸腹的肌肤上带起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为什么救我？”他开口问道，声音沙哑的不像自己的。

崔灵闻言抬头看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救你还需问为什么，看来你还是喜欢被姜嫣嫣糟蹋，要不然就去贺万的兽笼里喂野兽！”

乌黑柔顺的长发离开了他的肌肤，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立即消失了。可是他莫名觉得那个感觉很舒服，还可以再来。

“那边是干净的水，你清理下自己。我先出去下。”伤口包扎完毕，崔灵收拾好药箱离开，屋子里又陷入寂静。

清洗完自己身上血污己夜色渐深，窗外传来不知名的虫鸣，男人靠着木床缓缓躺下，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此处尚且有油灯和床板，在贺万的宅子里，夜晚和他相伴的只有冰冷的石砖和死寂。

他靠在床头，努力回想，但脑海中却只有一片混沌……

梦中他又回到了斗兽场，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浸泡在粘稠的黑暗之中，耳边传来其他兽奴细微的啜泣声，还有铁链碰撞的沉重声响，这些声音忽远忽近。

空气中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男人躺在冰冷的石砖上，双脚套着铁环，连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另一端固定在石柱上。贺万惧怕他的武力，时常对他使用迷香。他像牲畜一般被禁锢在这里，被迫和野兽厮杀。

他没有之前的记忆，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又为何身在此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男人警觉地睁开眼，目光锐利。他皱了皱眉，刚竟睡着了。

崔灵推门而入，看到床上坐起身的男子。他洗去了一身的血污后，竟有一副极好的相貌。眉如远山含黛，斜飞入鬓，衬得一双凤目愈发深幽。那眸子漆黑如墨，似寒潭般清冷，又带着几分凌厉。此刻斜望过来神色隐隐有肃杀之气，崔灵竟有一种被野兽锁定的错觉。

仅犹豫了一瞬，崔灵立马恢复如常：“还没铺床呢，这般冰凉的床板怎可睡人！万一一病未好又起一病……”她边说着把被褥放到床板上一边赶人，“你先起来，啊你慢点！伤口才刚包扎好，慢点慢点哎呀！要是裂开了我还要重新包扎一遍，工程量太大了呀！”

寂静的屋子又重新热闹起来。男人俯视正在手忙脚乱铺床的少女，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这小女子身量小小的，说话的声量可不小，语速快起来的时候让人莫名觉得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

可爱有余，杀伤力不足。

崔灵铺完床就走，再回来时手中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药汤。她走到床边，将药汤递给他：“这是我自己配的药，可以帮助你止痛和恢复。”

阎王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后接过药汤，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却难得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崔灵看着男人喝完药，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块蜜饯。男人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鼓着腮帮子瞪着她。崔灵可不以为意，她没有半点含蓄的上下打量他……

那样出众的身材配上如此出众的相貌，难怪阅人无数的姜嫣嫣不惜放下身段，主动向一个奴隶求欢。

“我叫崔灵，你叫什么名字？”崔灵问道。

男人沉默片刻，声音沙哑而低沉：“不记得了，在斗兽场我被叫做‘阎王’，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原来他就是“阎王”，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让临安城这半月来热闹不己。不过对于人兽相斗来取悦权贵之事，崔灵向来嗤之以鼻。

崔灵眨眨眼，无所谓地笑了：“不记得便不记得了，你只需记得现在你是我救下的人。我爹身在军营，通常三月回家一次，除此外这家里无别人，你若无其他去处，可先安心在这里养伤吧。”

崔灵来到这个世界己经快十六年了，一个世界骑射冠军穿越而来成了当时尚在襁褓的奶娃娃，有了一个沉迷工作的单身爹。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命运将她带来这个时代，她便顺其自然。

窗外，月色如水，洒在庭院中的青石板上，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屋内，烛火摇曳，少女声如清泉流淌入耳，让他有了这半月来难得的安心。

眼下此处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去处，男人点了点头：“姑娘心善收留，今后家中劈柴挑水的活可交给我。”

崔灵本就是这么想的，为了救他，她痛失一根玉簪，也该他偿还一下。

见他是个上道的人，崔灵心里一喜，自顾自说道：“那现在该给你取个新名字，‘阎王’这名可叫不得。叫你什么好呢？”

“今天是十五，就叫你十五吧，崔十五，怎么样？”崔灵吐吐舌，“不好意思，我是个起名废。”

前世的时候她捡过一只流浪狗，也按照捡到的日子给狗取名为“初一”。对人来说，叫“十五”好像太随意点，但也凑合，一个名字而己，没太要紧的。

男人沉默了一瞬，并没有反对。

崔灵检查了遍男人的伤口，还不忘夸赞自己的包扎技术，顺带嘱咐道：“切勿频繁翻身，伤口容易裂开。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及时告诉我，比如发烧。发烧……就是体温升高，剧烈头痛。总之，哪里不舒服都要及时告诉我。”

“你可是我用一根玉簪救回来的，你可不能死掉。”

男人继续沉默，但微微点了点头。

等十五躺下后，崔灵才出去，走时顺带吹灭了油灯，屋内重新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男人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