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虚妄

喉间泛起的腥甜尚未褪尽，视网膜被刺目的冷光灼烧得几乎渗出血来 —— 那簇在第三章结尾燃起的蓝绿色火焰，此刻如被吸入黑洞般消失无踪。耳骨在高频震动中发出细响，蝉鸣骤止，连远处的犬吠都被掐断在半途，世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所有声音都被某个无形的盖子瞬间封存。

“赵广财？” 我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在空荡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方才还围在焦棺旁的村民、蹲在墙角的赵广财，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剩下的，只有那个不应该出现的，正常的灵堂，甚至连棺材都不见了...供桌上的纸钱整齐叠放，赵弘元的遗像端端正正摆在中央，老人面带微笑，仿佛从未经历过那场火灾。

灵堂的纸幡不再沙沙作响，夜风停了，连空气都凝固成胶状。

我踉跄着扶住身旁的银杏树，掌心触到的不再是焦黑的树皮，而是粗糙的纹路，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一样。看了看手表，指针正指向西点整，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也没有人，可能都去休息了吗？

稍微定了定神，我决定往村中心的村委会走去。雨桐曾说过，遇到危险就去那里。街上的路灯大多昏暗，只有零星几盏还在苟延残喘，兹拉的电流声混合着我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手中的手电筒突然闪烁几下，彻底没了电，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我吞噬。

无尽的黑暗中，就在这时，我瞥见前方路灯下有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我，身形瘦长，穿着一件灰色长衫，衣摆垂落至地面，随着夜风轻轻摆动，“老乡？” 我试探着开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外面？”“老乡？你怎么还不回去？”

没有回应。

或许是没听见，或许就是不想吧

“老乡，我这手电也没得电了，就剩下手了，你看你有没有电池？我不白要，我给你钱。”

“同志，要电池吗？”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砂纸摩擦般刺耳。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两节电池，递了过来。我伸手去接，却突然感觉手腕一紧，他的手指如鹰爪般钳制住我，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双手如枯木般干瘦，皮肤紧紧绷在骨节上，青紫色的血管像扭曲的树根般盘结在手腕处，指甲细长而弯曲，呈灰黑色，尖端微微泛黄，像是许久未曾修剪，也未曾沾染过一丝生气。

指腹上的老茧粗糙得像是树皮，指尖冰凉刺骨，仿佛刚从冰窟里捞出来，透过警服布料，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那是一种异常僵硬的触感，仿佛每一根手指都被冻得失去了弹性。

我强忍着不适，从兜里摸出钱递过去，指尖触到的却不是纸币的光滑质感，而是一种薄脆的、沙沙作响的触感，像是晒干的树叶。借着路灯的微光，我看清了掌心里的东西 —— 两张泛着青白光泽的纸钱，薄如蝉翼，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灯光骤然熄灭，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他的脸，但还没等我看清楚，世界便再次陷入黑暗。

我头皮发麻，猛地甩动手臂，纸钱如蝴蝶般飘落，而那个神秘的男人己消失不见...

只剩下两节电池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弯腰捡起电池，手指触到地面的瞬间，发现地上竟有一道淡淡的焦痕，形状赫然和刚才的悬浮的鬼火相似，指尖划过焦痕，能感受到泥土表面的灼热，仿佛火焰刚刚熄灭不久。

我慌忙装上电池，手电筒闪耀的一瞬光芒把我从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回来，我隐约看见不远处好像有光，是温和的红色吗？

我缓步走去。

前方拐角处突然跃动起两团暗红的光，像被掐住脖子的灯笼，在夜色中挣扎着呼吸。我瞳孔骤缩 —— 那是村委会的门楣，本该挂着 “为人民服务” 木牌的位置，此刻悬着两盏歪扭的红灯笼，绸布表面洇着暗褐色的斑点，像是被雨水泡发的血迹，灯笼穗子黏成一绺一绺，随着夜风甩出细碎的阴影，在白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轮廓。

更诡异的是，灯笼下方贴着幅崭新的挽联，墨汁未干的 “驾鹤西归” 西个大字歪斜扭曲，落款处 “赵弘元” 的名字被红笔圈住，墨迹沿着纸面往下滴，在墙根积成小小的墨潭。两侧的花圈堆得比人还高，纸花全是褪色的惨白，却在花瓣中央点着猩红的花蕊。

村委会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灯光，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檀香 —— 和灵堂里的气味一模一样。正当我犹豫着是否要推开那扇门时，门轴突然发出 “吱呀” 一声，两盏红灯笼剧烈晃动，灯笼穗子甩在我手背上，触感黏腻得像触到了某种生物的皮肤。

门内，一张八仙桌上摆放着赵弘元的遗像，遗像前的搪瓷碗里泡着几颗不知道是什么的水果，果肉表面浮着层白霉，却在猩红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还有一个奇怪的笔记本...

而八仙桌之后，赫然是那口被烧焦的棺材！

看到遗像的一瞬间，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刚才给我电池的人，就是他！赵弘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