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忍泪不轻弹

回来后，我第一时间来到了公安部，找到了法医老秦，把手上的证物袋给了他，一看时间，己经五点钟了吗......

对了，老局长那点咖啡！

肯定是睡不好了，而且郭泽那小子在坊里乡那么受累，我在这睡大觉也不合适啊，去再喝一杯咖啡吧。嗯，老秦也需要一杯。

化验室铁门在身后 “咔嗒” 合拢的瞬间，我的肩胛骨重重撞在冰凉的金属门板上，真疼。墙上的挂钟正将指针咬向五点零七分，分针与秒针在玻璃表面投下交叠的，像未散的蛛网。

“坐。” 老秦的声音从显微镜后传来，金属支架在操作台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老秦的白大褂永远带着福尔马林的苦杏仁味，此刻他正对着显微镜皱眉，载玻片上的焦黑残片像块被啃噬的夜色。我扯了扯领口，新换的白大褂还带着焦棺上黏腻的沥青味，后颈处被梯子木刺划破的伤口渗着细汗，提醒着今晨在灵堂被火星溅到的瞬间。显微镜下，焦纸盒残片的纤维间嵌着细小的蓝色颗粒，在冷光手电的照射下发出幽幽磷光 。

“工业级磷粉。” 老秦的金属镊子夹起残片，冷光手电扫过纤维间隙时，几点幽蓝突然活过来般跳动，“和78年那场山火 ——” 他忽然噤声，镜片后的目光掠过我颈间的银饰。我指尖骤然掐进掌心，父亲档案袋上的火漆印在记忆里灼出伤疤，那年深秋的焦土上，新栽的银杏苗正顶着雪芽...那场山火调查报告还躺在档案室最深处，而那份被锁在档案室最深处的调查报告，此刻正化作颈间银饰的凉意，刺得锁骨发疼。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眼前：赵弘元的棺材里为什么会有磷粉？这种遇热即燃甚至会自燃的危险品？

“老秦，这点东西不能买吧？”我诧异地问老秦。

“当然不能，这点东西是不合法的，尤其是这个纯度，啧啧啧...”

“能确定来源吗？” 我的声音比预想中更沙哑，手指无意识地着银杏叶吊坠的叶尖，那个母亲用锉刀亲手打磨的小缺口硌着指腹，“黑市买不到的东西，只能是自制。” 老秦的镊子在玻璃表面划出细响，不锈钢操作台映出他皱眉的倒影：“需要化学知识，还要有胆量在居民区鼓捣危险品。你记得县化工厂前年那起爆炸案吗？就是有人在家提炼磷粉 ——”

他的声音像浸了冰，在不锈钢操作台间荡出回音。我盯着载玻片上的幽蓝颗粒，忽然想起坊里乡那位穿靛蓝色布衫的身影 —— 罗建国，村医的白大褂下总别着个皮质药箱，村民说他早年在县化工厂当过学徒。

“罗建国……” 这个名字混着咖啡的苦涩漫上来，想起来村民说他和周广林不对付，难道...

可是，也没有证据啊，而且，就算灭门是他干的，他也没有理由烧掉赵弘元的棺材呀...

老秦推了推眼镜，金属镜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需要查他的化学知识背景，还有 ——” 他忽然凑近载玻片，镊子尖指向颗粒边缘的结晶，“这些磷粉里混着松脂成分。”

松脂。王雨桐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父亲编银杏叶花环时，手上永远沾着松脂的清香，而那场烧毁半个林场的山火，正是从堆放松脂的仓库燃起。

“松脂遇热会释放可燃性气体。” 老秦的声音像浸了冰，“如果有人在棺材里同时放置磷粉和松脂，体温的热量就能引发自燃。” 他放下镊子，转身打开文件柜，泛黄的卷宗在抽屉里整齐如墓碑，“78 年的山火调查报告里，火场残留物里也检测出类似的混合成分 —— 但当时结案报告说是意外。” 抽屉合拢的声音格外刺耳，我盯着自己映在操作台上的倒影，银饰在锁骨处投下银杏叶形状的阴影，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证物袋边缘的阴影在台面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我摸向颈间的银坠，叶尖的小缺口硌着指腹 —— 那是父亲用最后半块银料打造的，他临终前攥着母亲的手说 “给桐桐打个念想”，如今这念想却串起了焦棺里的磷粉...居然能串起现在的案件。

父亲临终前的山火在记忆里噼啪作响，而此刻，我忽然明白母亲说的 “有些东西会变成光” 究竟是什么：是父亲留在制服上的星芒，是银杏叶永远朝上的叶脉，更是此刻攥在掌心的听筒，和必须穿过黎明前黑暗的、属于刑警的执着。

我摸向腰间的配枪，金属枪柄的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领口的银叶贴着皮肤发烫，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 —— 父亲留在制服上的星芒，银杏叶永远朝上的叶脉，还有此刻必须穿过黎明前黑暗的、属于刑警的执着，都是不会熄灭的光。

即便眼眶发潮，也要睁大眼睛。

这是我的不落泪。

父亲，在天之灵，能给我一些提示吗？女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秦，” 我忍住情绪，抓起证物袋，白大褂下摆扫过台面上散落的化验报告，“查罗建国的行医执照。” 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还有他在化工厂的工作记录郭泽还在坊里乡，他昨晚说要留在灵堂调查村民 ——”

“可是我是法医！这是卫生局的事啊！”

我没听清他说什么，早己转身撞向铁门，金属门环在掌心硌出红印。走廊尽头的白炽灯忽明忽暗，电流声 “滋滋” 擦过耳际，郭泽此刻还在坊里乡，说不定郭泽站在银杏树下的样子，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随时会被山风吹折的竹枝。这孩子总爱把警服第二颗纽扣解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却在勘察现场时比谁都仔细，连周小羽画纸上锯齿状的阴影边缘都用放大镜看过三遍。此刻他或许正蹲在赵弘元的焦棺旁，指尖沾着磷粉却浑然不觉，而罗建国的药箱里，说不定正躺着同样的蓝色颗粒！

铁门在身后撞出巨响。我赶忙回到刑侦部，刑侦部的座机在阴影里泛着冷光，拨号键上的数字被磨得发亮。我盯着旋转的拨号盘，突然想起深夜离开时郭泽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桐姐放心，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他晃着钥匙串的样子像个大学生，却偏要把警服穿得笔挺。电话听筒里传来长途线路的杂音，“嘟嘟” 声每响一下，我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窗外的天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第一声汽笛。我捏紧听筒，首到指节发白，忽然听见线路那头传来忙音 —— 什么都没有....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领口的银杏叶吊坠上，金属坠子贴着胸口发烫，我的不安几乎化作实质...

可是郭泽，郭泽他怎么了？！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