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过敏”的花束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芳菲花艺”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洁净的瓷砖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各种鲜花馥郁又略显混杂的香气。苏千芮站在一排冷柜前，指尖拂过娇嫩的花瓣，眼神却像在检阅秘密武器。

“就它了。”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一簇盛放的蓝色鸢尾上，花瓣边缘卷曲，呈现出一种冷冽又神秘的美感。“蓝色鸢尾，花语是…精致易碎的美丽，还有，”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弧度，“绝望的爱。多贴切，送给他，暗示他即将陷入绝望。”

何凝霜抱臂站在一旁，目光挑剔地扫过那束花，又落在苏千芮脸上：“贴切？我看你是把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都绣花瓣上了吧？绝望的爱？苏千芮，你这计划书里可没写还自带情感投射功能的。”她毫不客气地戳穿。

苏千芮的脸颊瞬间飞起两片可疑的红晕，像被花瓣的颜色洇染了。她猛地扭过头，抓起旁边一捧金灿灿的向日葵，几乎要怼到何凝霜脸上，声音拔高试图掩盖心虚：“胡说八道什么！向日葵！阳光积极！这总行了吧？象征他像太阳一样…呃…吸引火力？重点是花粉量够大！效果才震撼！”

何凝霜嫌弃地拍开几乎碰到她鼻尖的向日葵花盘，几粒细微的花粉飘散在阳光里。“得了吧你，欲盖弥彰。”她凑近苏千芮，压低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你最近看他那眼神，跟饿了三天的猫盯着橱窗里的秋刀鱼没区别。还‘绝望的爱’？我看是你快绝望了，计划一次没成，心思倒是跑偏得山路十八弯。”

“闭嘴！何凝霜！”苏千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炸毛，手里的向日葵都跟着抖了抖，“我这是敬业！是对‘替身定律’的深度探索！跟沈俊哲本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旁边正在整理玫瑰的花艺师小姐姐好奇地投来一瞥。

何凝霜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懒得再跟她辩论这显而易见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转而从自己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看起来更像化学试剂箱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贴着骷髅头警告标签的磨砂小玻璃瓶。瓶子里是半瓶细腻得近乎透明的淡黄色粉末。

“喏，‘春风笑’，改良版。”何凝霜晃了晃瓶子，粉末无声地流动，“接触皮肤三秒起效，奇痒无比，保证能让他把图书馆的地板挠出火星子。重点是，无色无味，附着力超强，混在花粉里，神不知鬼不觉。”她眼里闪烁着科学怪人般的光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加了点微量的喷嚏诱导因子，双重保险。只要他鼻子稍微凑近那么一点点…”

“完美！”苏千芮立刻忘了刚才的窘迫，眼睛亮得惊人，一把抢过小瓶子，仿佛那是打开宝藏的钥匙。她转向花艺师，瞬间换上甜美无害的笑容，指着那束蓝色鸢尾和几支点缀用的、花粉量巨大的金黄色萱草，“小姐姐，麻烦包得漂亮一点，要清新自然风。对了，”她看似随意地补充，“我对花粉有点敏感，包的时候外面那层透明玻璃纸能不能多裹几层？我怕沾到手上痒。”

花艺师不疑有他，笑着点头：“没问题，放心交给我。”

趁着花艺师转身去拿包装纸的间隙，苏千芮和何凝霜迅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苏千芮背对着柜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拧开瓶盖，手腕极其灵巧地一抖一扬。那淡黄色的“春风笑”粉末如同被施了魔法，均匀而细密地洒落在娇嫩的蓝色鸢尾花瓣和萱草金黄的花蕊上，瞬间便隐没在花朵本身的色彩和纹理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凝霜在一旁警惕地放风，手指在帆布包上紧张地敲击着无声的节奏，首到苏千芮迅速拧好瓶盖塞回她包里，才松了口气。

二十分钟后，一束堪称艺术品的花束诞生了。浅蓝色的雾面纸层层包裹，衬托着中心神秘的蓝鸢尾和跳跃的金黄萱草，清新脱俗，任谁也想不到这美丽的陷阱内里暗藏杀机。最外层，按照苏千芮的要求，足足裹了三层加厚的透明玻璃纸，将花朵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精致的生化隔离舱。

“搞定！”苏千芮抱着这束“特制”鲜花，感觉像抱着一个即将引爆的欢乐炸弹，兴奋得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麻。她仿佛己经看到沈俊哲在安静的图书馆里，被突如其来的奇痒和无法控制的喷嚏折磨得抓耳挠腮、涕泪横流、形象尽失的精彩场面。这画面让她忍不住嘿嘿低笑起来。

何凝霜看着她那副“大仇将报”的得意模样，泼了盆现实的冷水：“别傻乐了，替身定律警告。按惯例，这束花的最终归宿，大概率是陈小乐那张懵懂又自带倒霉光环的脸。”她拍了拍苏千芮的肩膀，语重心长，“姐妹，提前给陈小乐同学点根蜡吧，希望校医室的抗过敏药库存充足。”

苏千芮高涨的热情被浇熄了一半，但随即又挺起胸膛，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赌徒心态：“不可能！这次不一样！我们做了双层防护！玻璃纸那么厚，只有沈俊哲亲手拆开才会中招！陈小乐？他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她像是在说服何凝霜，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 * *

校园图书馆三楼的科技文献区，弥漫着旧书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和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高大的书架像沉默的巨人列队矗立，切割出一个个相对安静的格子间。陈小乐正深陷在一堆《高等流体力学》和《复合材料结构分析》的砖头书里，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仿佛在跟书页上的公式进行一场无声的殊死搏斗。他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只潦草地涂鸦了几个扭曲的公式符号，旁边还画了个哭丧着脸的小人，下面标注：“吾命休矣，报告杀我！”

就在他第N次揪住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感觉灵魂都要被那些微分方程抽干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厚重期刊，像一座移动的小山，艰难地挪到了他旁边的空位。是沈俊哲。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堆书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激起细微的尘埃在阳光里飞舞。

“谢天谢地，还有位子。”沈俊哲松了口气，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他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目光扫过陈小乐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和空白的笔记本，了然地点点头，“流体力学报告？王教授的？”他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同情。

“是啊…”陈小乐的声音有气无力，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感觉每个字母都认识，组合起来就是天书。俊哲，救命啊！”他看向沈俊哲的眼神充满了对学霸的虔诚崇拜。

沈俊哲笑了笑，刚想说什么，一阵轻快甚至带着点雀跃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哒哒”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宁静。不少埋头苦读的学生不满地抬起头。只见苏千芮像一阵彩色的风，脸上挂着精心调整过的、混合着羞涩与期待的笑容，怀里抱着那束被厚厚玻璃纸包裹、在略显灰暗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耀眼的蓝黄相间的花束，目标明确地朝着沈俊哲的位置走来。

陈小乐瞬间看呆了，连流体力学带来的痛苦都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看着苏千芮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明媚笑容，再看看那束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花，心里的小鼓咚咚咚地敲起来：天啊，苏千芮给沈俊哲送花？这什么情况？难道…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他们…？

沈俊哲显然也看到了苏千芮和她怀里的花，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沈俊哲！”苏千芮走到桌前，声音刻意放轻，带着一种甜腻的温柔，与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模样判若两人。她把花束往前一递，脸颊适时地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睫毛微颤，“那个…路过花店，看到这花…觉得特别配你今天的…嗯…气质！送给你！”她编造理由的水平显然不如她设计陷阱高明，话语带着明显的卡顿。

图书馆这一片区域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好奇的、八卦的、探究的目光从书页上方、书架缝隙里投射过来，聚焦在三人身上。空气里弥漫开无声的询问和窥探。

沈俊哲的目光落在花束上，那神秘的蓝色鸢尾和金黄的萱草在玻璃纸下依旧娇艳。他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反而微微蹙了下眉，动作极其自然地抬起手，用指关节轻轻蹭了蹭自己挺拔的鼻梁下方。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和…困扰？

“谢谢。”他的声音平稳温和，听不出特别的情绪，“花很漂亮。”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向苏千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不过，抱歉，我对花粉过敏，还挺严重的。这么漂亮的花，放在我这里就浪费了。”

“花粉…过敏？”苏千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像一张精心绘制的面具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过敏？沈俊哲花粉过敏？她的计划书上从来没写过这条！情报出现了重大失误！那她精心准备的“春风笑”岂不是…她下意识地看向那厚厚的玻璃纸。

就在苏千芮内心惊涛骇浪、表情管理濒临失控的瞬间，沈俊哲的目光极其自然地转向了旁边还处于呆滞震惊吃瓜状态的陈小乐。陈小乐手里还捏着那支快被汗水浸透的笔，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完全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图书馆情感大戏”中，甚至忘了自己那该死的流体力学报告。

“小乐，”沈俊哲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从还在发懵的苏千芮怀里接过了那束被重重包裹的花，然后转手就塞到了陈小乐僵硬的臂弯里，“送给你。别浪费了千芮的心意。”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小乐：“……？？？” 他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全身僵硬，低头看看怀里突然多出的、散发着清雅香气（暂时被玻璃纸封印着）的美丽花束，又猛地抬头看看沈俊哲那张理所当然的俊脸，再看看旁边苏千芮那瞬间从错愕变成惊怒、仿佛要喷火的眼神。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让他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送…送给我？沈俊哲把苏千芮送给他的花…转手送给了我？！陈小乐的CPU彻底烧了。是沈俊哲在婉拒苏千芮？那为什么给我？是觉得我可怜？还是…他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个荒谬又让他心跳加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难道沈俊哲他…他对我…？！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红了他的耳根，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巨大的受宠若惊感如同温暖的潮水淹没了他，把刚才对报告的绝望冲刷得一干二净。他甚至忽略了怀里这束花潜在的、来自苏千芮的“杀气”。

“我…我…”陈小乐激动得语无伦次，抱着花束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他看向沈俊哲，眼神亮得惊人，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俊哲！谢…谢谢你！真的…我太感动了！”他几乎要哽咽了，仿佛接过的不是一束花，而是某种神圣的认可。

苏千芮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策划、耗费“巨资”（包括那瓶珍贵的“春风笑”）的终极武器，就这么被沈俊哲轻描淡写地转手塞进了陈小乐的怀里，而陈小乐那副感激涕零、恨不得当场结草衔环的模样更是让她气得眼前发黑，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计划？替身定律？这己经不是定律了！这是玄学！是沈俊哲身上自带的因果律扭曲力场！专门克她苏千芮！

何凝霜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附近的书架旁，目睹了全过程。她对着苏千芮摊了摊手，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点——蜡——”眼神里充满了“看吧，我早说过”的无奈和“陈小乐同学你保重”的深切同情。

“不客气。”沈俊哲对陈小乐温和地笑了笑，仿佛只是随手递了本书给他，然后便若无其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翻开那本厚重的期刊，迅速沉浸到知识的海洋里，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情感（灾难）转移从未发生。

陈小乐还沉浸在巨大的、晕乎乎的幸福感中。他看着怀里美丽的花束，越看越觉得沈俊哲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决定要好好珍惜这份“心意”。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捏住最外面一层厚厚玻璃纸的边缘，屏住呼吸，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轻轻地、慢慢地，开始撕开那层透明的屏障——他要让这代表“友谊”（？）的花朵呼吸一下图书馆“清新”的空气！

“嘶啦——”

轻微的塑料撕裂声在安静的阅览区显得格外清晰。

第一层玻璃纸被剥离。陈小乐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自由的气息…不，是花香！虽然还隔着两层，但那清幽的、带着点甜味的香气似乎己经隐隐透了出来。他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傻笑，手指再次伸向第二层玻璃纸。

苏千芮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完了！要解除了！

“嘶啦——”

第二层玻璃纸应声而开。

这一次，浓郁的花香再无阻碍，如同挣脱了牢笼的小兽，猛地扑散开来！蓝色鸢尾的清冽冷香混合着萱草浓郁的、略带侵略性的甜香，瞬间弥漫在陈小乐周围一小片区域。同时飘散出来的，还有那些附着在花瓣上、无色无味的“春风笑”粉末和喷嚏诱导因子！

陈小乐陶醉地低下头，深深地、满怀感动地吸了一大口——哇！真香！俊哲送的花就是不一样！他要把这美好的味道记在心里！

然而，就在他这口饱含“谢意”的气体吸入鼻腔的刹那——

“阿——阿嚏！！！”

一个毫无征兆、石破天惊的超级大喷嚏，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陈小乐的口鼻中爆发出来！巨大的声浪震得他面前的《高等流体力学》书页都哗啦翻动了一下，口水混合着一点点可疑的晶莹液体呈喷射状向前飞出，精准地溅射在光洁的桌面上。

整个阅览区瞬间死寂！所有埋头苦读的脑袋齐刷刷地抬了起来，几十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陈小乐身上。

陈小乐自己也懵了。他一手还抱着花，一手尴尬地捂住了嘴，脸涨得通红，眼神茫然又无辜：“对…对不起…”声音因为刚才那个喷嚏而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下意识地低头，想看看怀里的花。那浓郁的花香再次钻入他的鼻腔。

“阿——嚏！！阿嚏！！阿——嚏！！！”

这一次，是毫无喘息机会的喷嚏三连击！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急促！陈小乐的身体随着每一个喷嚏剧烈地前倾、抖动，像狂风暴雨中无助的小船。他怀里的花束也跟着剧烈摇晃，蓝色和黄色的花瓣簌簌飘落，如同下了一场凄美的小雨。

更要命的是，随着这几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一股难以形容的、深入骨髓的奇痒，如同无数只细小的、带着倒刺的蚂蚁，瞬间从他的脸颊、脖颈、手臂等暴露的皮肤上蔓延开来！痒！钻心的痒！痒得他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嘶——好痒！”陈小乐再也顾不上形象和图书馆的规矩，他猛地松开捂嘴的手（上面还沾着点可疑的液体），像疯了一样开始抓挠自己的脸颊和脖子，指甲划过皮肤发出“嚓嚓”的刺耳声响，瞬间就抓出了几道清晰的红痕。“怎么回事？痒死了！阿嚏！！！”

花香持续侵袭，喷嚏诱导因子和“春风笑”的威力叠加爆发！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喷嚏如同失控的机关枪，连绵不绝，毫无停歇的迹象。巨大的声响在图书馆高耸的穹顶下回荡、碰撞，形成令人崩溃的噪音污染。陈小乐整个人像通了高压电一样疯狂抽搐，每一次剧烈的喷嚏都让他的身体痛苦地蜷缩、弹起。眼泪、鼻涕完全失去了控制，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糊满了他的下巴和前襟，一片狼藉。他拼命地抓挠着脸上、脖子上、甚至隔着衣服抓挠手臂和胸口，皮肤被抓得通红一片，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细小的血珠，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我的天…”

“他在干什么？”

“好恶心啊…”

“是不是有传染病？”

“快离他远点！”

周围的同学彻底炸锅了！惊恐的低语迅速变成了嫌恶的议论。有人迅速抱起书本逃离这片“灾难区”，有人捂着鼻子投来厌恶的目光，还有人己经偷偷摸出手机，对着这百年难遇的“人形喷泉+自挠狂魔”开始录像。

“小乐！小乐你怎么了？！”沈俊哲这时才从期刊中“惊醒”，他猛地站起身，看着旁边状若疯魔、涕泪横流、疯狂抓挠打喷嚏的陈小乐，脸上是货真价实的震惊和茫然。他下意识地想上前，但看着陈小乐那副惨状和飞溅的“液体”，脚步又顿住了，只能焦急地询问。

“花…花…”陈小乐在喷嚏和奇痒的间隙，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手指颤抖地指向被他丢在桌上、花瓣散落了大半的花束，仿佛那是罪魁祸首。剧烈的瘙痒让他几乎崩溃，他猛地用力一抓脖子，“刺啦”一声，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竟然被他生生扯崩飞了！露出被抓得血痕累累的锁骨。

“让开！都让开！”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图书馆的管理员阿姨，一位身材壮硕、表情严肃的中年妇女，如同救火队员般拨开围观的人群冲了进来。她一看陈小乐这副模样，脸色大变：“我的老天爷！这过敏反应太严重了！快！快打校医室电话！叫救护车！”她经验丰富地指挥着，同时对着周围拍照的学生吼道：“拍什么拍！放下手机！帮忙啊！”

场面一片混乱。

苏千芮和何凝霜早己退到了人群外围。苏千芮脸色煞白，看着陈小乐那副比预想中沈俊哲惨烈十倍的凄惨模样，听着他那撕心裂肺、永无止境的喷嚏声和抓挠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近乎恐惧的后悔和负罪感。何凝霜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脸色同样不好看，低声急促地说：“我就知道！‘春风笑’加喷嚏因子…他这体质…快赶上生化武器了！赶紧撤！”

两人趁着混乱，像两条滑溜的鱼，迅速消失在高大的书架后面，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人仰马翻。

几分钟后，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校园午后的宁静。两名穿着白大褂的校医和赶来的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在管理员和几个热心（或者说被迫热心）同学的帮助下，艰难地把己经喷嚏打得近乎虚脱、浑身布满抓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意识都有些模糊的陈小乐抬上了担架。

陈小乐被抬走时，怀里竟然还死死攥着一支从花束里掉出来的、沾满了他眼泪鼻涕的蓝色鸢尾花！他眼神涣散，嘴里还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花…俊哲…送的…不能…丢…” 那模样，又可怜，又滑稽，透着一股让人心酸又忍不住想笑的倔强。

担架被迅速地推走，留下一路此起彼伏的喷嚏声余韵和几滴飘落的晶莹液体（成分复杂）。

图书馆终于恢复了表面的安静，但空气里残留的花香、喷嚏的“回响”和陈小乐留下的狼藉桌面，依旧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

沈俊哲站在一片狼藉旁，看着救护车闪烁着蓝红光芒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他清俊的脸上，那份惯常的温和被一种极其罕见的、纯粹的茫然和无辜所取代。他微微歪了歪头，眉头轻轻蹙起，仿佛遇到了一个宇宙级的难题。他抬手，再次用指关节蹭了蹭自己那挺拔而干燥的鼻梁，低声自语，带着一丝困惑和难以置信：

“花粉过敏…原来真的…能这么严重？”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干净，清爽，不染尘埃。与他脚边那片狼藉、那散落一地的蓝黄花瓣、那几颗崩飞的纽扣，形成了荒诞绝伦又令人啼笑皆非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