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丹盟·风波将起

玄风的靴底碾过万药谷山门前最后一级青石板时，鼻尖先撞上了那缕熟悉的丹香。

是苏九璃惯用的紫丹参混着雪魄花的味道，甜中带点清苦，像她总爱绷着的软萌面皮底下藏着的那点毒舌。

他抬眼，便见石阶顶端立着道淡紫身影。

苏九璃今日没穿药庐那身染着丹渍的粗布裙，月白中衣外罩了件浅紫云纹广袖，腰间玉牌坠子随着她抬手动作轻晃——正是他去年在苍梧秘境重伤时，她硬塞给他的“回春玉露”玉瓶。

“你来了。”她笑的时候梨涡浅得像颗小酒窝，可玄风注意到她指尖无意识地着玉瓶瓶颈，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山风掀起她额前碎发，他分明看见她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和三个月前在青冥宗丹房里，把偷加了增寿药材的“驻颜丹”塞给他时一模一样。

“九璃。”玄风应了一声，脚步却没停，首走到她面前才顿住。

神识如游丝般漫开，掠过周围松柏林间——三棵百年老松的枝桠后藏着三道气息，其中两道是万药谷外门弟子的生涩灵压，另一道……他瞳孔微缩，那丝若有若无的阴寒，像极了魔修特有的蚀骨之气。

苏九璃的指尖突然搭上他手腕。

她的手惯常浸在药汁里，总带着温温的暖意，此刻却凉得惊人：“丹盟大会的丹炉，昨日被人动了手脚。”她垂眸盯着他腰间晃动的剑穗，声音轻得像落在丹炉上的药粉，“火阳子师伯说要护我周全，可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玄风压低声音，余光瞥见石阶下有穿丹盟服的弟子往这边张望。

苏九璃忽然踮脚，替他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衣领。

这个动作落在旁人眼里不过是道侣间的亲昵，可她藏在广袖里的指甲轻轻掐了下他掌心：“昨夜有外门弟子来送参汤，我尝出汤里掺了‘迷神草’。”她退后两步，又恢复成那副软萌模样，“走呀，大会要开始了，你答应过要帮我看丹火的。”

玄风跟着她往演丹台走，耳中己经听见火阳子的声音穿透晨雾：“第九十九届丹盟大会，现在——”

“开始！”

演丹台搭在万药谷中央的“凝丹坪”上，十座青铜丹炉呈北斗状排列，炉身刻着的“丹”字纹在日光下泛着金芒。

玄风扫过各峰代表的位置，当目光落在九璃峰的席位时，瞳孔骤缩——本该是苏九璃的位置上，坐着个穿月白外门服的少女。

那少女正低头拨弄炉前的药材，听见火阳子的声音才抬眼。

她生得极美，眼尾一颗朱砂痣像滴未干的血，可玄风却在她眼底捕捉到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鸷。

“那是幽兰。”苏九璃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三日前突然拜入九璃峰，说在山脚下拾到我的半块药童令牌。师父说她灵根清奇，让她代我出战。”她指尖攥紧了腰间玉瓶，“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

玄风的神识如利针般刺入幽兰的丹炉。

炉底暗纹间流转的黑气让他心头一沉——那是魔修特有的“蚀魂瘴”，能在炼丹时渗入药汁，最终炼出的丹丸会变成见血封喉的毒丹。

更棘手的是，这瘴气被一层“隐息符”包裹着，除非是化神境以上的修士，否则根本察觉不到。

“我去趟丹炉区。”玄风拍了拍苏九璃手背，“你替我盯着火阳子师伯。”

他装作随意闲逛的模样，沿着丹炉间的青石板路慢慢走。

经过幽兰的丹炉时，脚尖在地面轻点——一道细如发丝的灵纹从他鞋底渗出，没入石缝。

这是他用天剑宗剑塔第三层的“虚影阵纹”改良的，若有人试图调换丹炉或往药材里动手脚，阵纹便会触发，让真正的毒丹顺着因果线倒转回施术者体内。

夜色降临时，玄风蹲在演丹坪后的竹影里。

他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楚轻衣阴恻恻的冷笑：“你倒是沉得住气。丹盟大会都过了半日，毒丹还没动静？”

“楚公子急什么？”幽兰的声音甜得发腻，“苏九璃那小妮子总往丹炉区跑，我哪有机会动手？”

“机会？”楚轻衣的袖中传来金属摩擦声，是天剑宗刑剑的剑鸣，“玄昭那杂碎坏了我师兄的剑域，又抢了问剑峰客卿的位置。若不能借苏九璃的死让他被丹盟追杀，等他成了元婴，我们都得死！”他突然掐住幽兰下巴，“明日必须动手，让九转回魂丹里的毒丹爆在苏九璃心口。到时候玄昭为了救她必定强行渡丹，丹盟的老家伙们最恨毒丹师，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竹影里的玄风眯起眼。

楚轻衣的话像根针，扎破了他心里最后一点疑惑——原来这局是冲他来的。

他指尖着腰间剑穗，金纹在夜色里泛着微光，那是月清歌用本命剑气温养的，此刻竟有些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第二日演丹坪的日光格外刺眼。

当火阳子宣布“九转回魂丹”环节开始时，玄风突然上前一步：“我愿协助九璃峰完成此丹。”

全场哗然。

丹盟大会向来只许各峰代表动手，何时有过外宗修士插手的先例？

“玄风！”苏九璃急得攥住他衣袖，“这丹要引九道丹火，你又不是丹修——”

“我虽不懂丹道。”玄风望着幽兰瞬间惨白的脸，笑了笑，“但九璃的丹火，我看得懂。”

幽兰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藏在丹炉暗格里的“蚀骨寒砂”在发烫，那是楚轻衣昨夜塞给她的，说只要在炼丹最后一步撒进去，毒丹就会顺着苏九璃的丹火反噬。

可玄风突然插手，打乱了所有计划。

“既然玄风小友愿意帮忙。”丹华真人的声音从主座传来，她端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九璃，你便与他同炼。”

幽兰看着苏九璃和玄风并肩走向丹炉，喉间泛起腥甜。

她摸向袖中那包寒砂，指腹触到粗麻布料的瞬间，丹炉里的蚀魂瘴突然翻涌起来——像是有什么在催促她，快动手，快动手。

玄风站在丹炉前，看着幽兰藏在广袖里的手微微发抖。

他能闻到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寒意，那是蚀骨寒砂特有的冰碴子味。

看来，鱼，要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