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状元茶雾锁

晨雾像团未化开的墨锭，在云隐高中校门前洇出片片青黑。姜璃攥着伪装用的转学证明，校服领口别着的银镯微微发烫——这是云隐盏第三十七代传人的本命法器，此刻正对空气中的茶香发出尖锐警报。

"同学，要状元茶吗？"扎着双马尾的圆脸女生突然从背后拍她，琥珀色饮料杯贴着姜璃后颈滑过，杯壁凝结的糖浆像干涸的血痂，"今天买一送一哦，喝完能看见月考附加题。"

姜璃鼻尖抽动两下，铁观音的焦香里混着腐竹般的酸涩。她转头时，女生瞳孔泛着不自然的茶褐色，仿佛有人在她眼底煮着一壶隔夜茶。

"谢谢，我自带保温杯。"姜璃举起陆昭塞给她的老式茶杯，杯底茶叶渣突然翻涌，凝成个指甲盖大小的骷髅头。陆昭的警告声在耳畔响起："茶蛊术最擅长借运势杀人，这届考生怕是要被榨成茶渣。"

茶馆的铜铃在此时炸响。

退休教师张伯像片枯叶般飘进来，半杯"状元茶"在他手里晃出暗红色涟漪。"姜姑娘，我班里的孩子……全变了……"老人喉结滚动着，从兜里摸出震动的手机。

视频里，重点班教室如同被掀了盖的蛊皿。平日里戴金丝眼镜的学霸们正疯狂撕扯课本，纸屑混着唾沫星子在半空乱舞。最前排的班长突然转头，茶褐色的瞳孔里浮出两枚铜钱倒影，他沾着口水在黑板上画符，歪斜的符文像蛆虫般扭动。

姜璃的银镯贴上杯壁，镯面镌刻的洗冤集录条文突然发黑。茶汤里浮出张浮肿的脸——正是上周从教学楼纵身跃下的尖子生陈默，此刻他隔着茶汤咧嘴笑，嘴角裂到耳根："老师，这题我会解了……"

病历单在姜璃衣袋里发烫，过量茶碱导致精神分裂的钢印灼得她皮肤生疼。她忽然想起三年前母亲焚毁实验室那夜，冲天火光里传出的惨叫，和此刻视频中的笑声渐渐重叠。

"不是普通奶茶。"陆昭的蛊虫从通风管道钻出，叼着根刻满符文的茶梗落在姜璃肩头。这男人总爱扮成送水工，此刻正用扳手撬开仓库的铁锁，"他们在用活人养蛊，茶树吸食的可不是肥料。"

成箱的"状元茶"在仓库里堆成小山，生产日期赫然印着三年前母亲实验室爆炸的日期。姜璃摸到箱底暗格时，陆昭的保温杯突然倾倒，铁观音香雾中浮出张泛黄的报纸——"茶山墓惊现曜变天目盏，专家称或为古代科举作弊器具"。

全息广告就是这时弹出来的。

教育局长的脸占满整面墙，他手里举着的"状元茶"杯身映出张伯学生扭曲的面孔。"家人们看好了！"局长身后书架上，那只出土的曜变盏正缓缓转动，杯中茶水竟凝成个举着毛笔的小人。

弹幕如蝗虫过境："己购，孩子月考进步50分！""求清北特供密卷！""局长我家孩子能考状元吗？"

姜璃的苗刀在袖中震颤，她忽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何要焚毁实验室——那些被称作"状元茶"的蛊种，根本就是用考生魂魄浇灌的恶之花。

暗访从晚自习开始。

姜璃的校服内衬缝满祝由符，针脚里藏着云隐盏秘制的醒神香。她刚在重点班后排坐下，前排女生就递来杯茶色饮料："新同学要喝交杯茶哦。"

铁观音的焦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姜璃瞥见女生静脉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像被茶针反复戳刺的瓷器。班主任抱着茶色试卷走进教室时，油墨味浓得令人作呕："喝过状元茶的同学，现在能看到隐藏题了吧？"

银针在姜璃指尖寒光一闪，刺破试卷的刹那，纸屑化作万千蛊虫。陆昭的蛊群顺着空调管道涌入，将满教室的茶蛊逼向角落。班主任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他膨胀的面部裂开道茶色缝隙，竟是张被茶蛊寄生的人皮！

"清北密卷在茶山墓底。"陆昭的保温杯砸碎全息投影，蛊虫群顺着网线溯流而上。当IP地址锁定教宇局大楼时，姜璃的银镯突然疯狂鸣响——那个跳楼未遂的男孩，正站在天台边缘傻笑，手里握着的空茶瓶在夜风中叮咚作响。

"这道题我做不出来……"男孩的瞳孔己完全茶化，他脚下是霓虹闪烁的补课机构，三百台茶碾造型的静脉注射机正在运转。姜璃甩出的茶筅缠住男孩腰际时，陆昭的蛊虫己钻进主控台，将茶毒替换成云隐盏秘制的清醒剂。

教宇局大楼的爆炸声比晨光先至。

姜璃站在天台边缘，看着三百张"状元茶"许可证在火中蜷缩成灰。跳楼男孩突然扑过来抓住她手腕，茶褐色的瞳孔里竟浮出片清明："姐姐，我梦见茶山开花了……"

结案发布会那天，姜璃特意穿了母亲留下的靛蓝旗袍。她举起茶针封存的证据瓶，瓶中茶蛊正在符咒镇压下扭曲挣扎。"真正的状元茶，"她指尖拂过瓶身，茶蛊突然凝成朵金桂，"是用尊重与耐心冲泡的。"

陆昭在镜头外踩碎最后箱茶蛊，背后是康复学生们手绘的反诈黑板报。跳楼男孩成了云隐盏学徒，此刻正教小学生们用茶沫作画。有次首播拍到教宇局新规：校园饮品安全，所有提神饮料必须印上姜璃设计的祝由防伪码——那是朵用甲骨文写的"醒"字。

茶山墓的野茶树今年结了怪果，掰开竟是存着百万考生祝福的U盘。最新推送的新闻里，某校长在狱中呕吐出变质的"状元茶"，茶渣里泡着带血的重点班名单。姜璃把新闻链接转发给陆昭时，男人正蹲在茶馆门口熬煮新茶，铁观音香雾里浮出张泛黄的录取通知书。

"要尝尝真正的状元茶吗？"陆昭将茶汤倒入姜璃的银镯，镯面洗冤集录条文突然流转成金色，"这壶用了三十年陈茶，熬的是人间正气。"

茶香漫过街巷时，云隐高中的放学铃响了。穿校服的女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校门，她们腕间都系着姜璃送的茶晶手链，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没有人注意到，教宇局大楼顶层的全息广告牌正在闪烁，某个被抹去的IP地址，突然亮起了茶山墓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