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与时俱进

午夜时分，偏僻的城角。

祭品店内，年过古稀的老章正趴在柜台上，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

店里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瓦数极低的灯泡，勉强照亮柜台附近的一小片地方。

更远处的货架上，那些纸人、纸马、纸房子，在摇曳的光影下，影影绰绰，平添了几分阴森。

收音机里，“沙沙”的电流声中，正断断续续播着老梁讲鬼故事。

“……那女鬼伸出手，指甲又尖又长，就朝着书生的脖子掐了过去……”

老章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什么玩意儿，自己吓自己。”

他嘟囔了一句，伸手想去关收音机。

就在这时。

“叮铃铃——”

清脆又有些突兀的铃声，从门外传来，在这寂静的午夜，显得格外清晰。

老章的手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这大半夜的，谁啊？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不轻不重，却叩得人心头发紧。

几乎在同时，收音机里的鬼故事戛然而止，变成了一阵刺耳的“滋啦——”电流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老章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他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朝着门口问了一句。

“谁，谁啊？”

门外安静了几秒。

然后，一个略显嘶哑，听不出年纪的男声响起。

“有人吗？”

老章迟疑了一下，这声音陌生得很。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门边，透过门上那块蒙了尘的玻璃往外瞧。

外面黑漆漆的，看不太真切，似乎是两个人影。

老章咬了咬牙，还是把门闩拉开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夜晚的寒气，夹杂着些许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

老章眯了眯眼，看清了门外的人，果然是两个。

左边那个，个子很高，戴着一顶宽大的斗笠，身上还穿着蓑衣。

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样貌。

这大晴天的，穿蓑衣？老章心里犯嘀咕。

而站在高个子旁边的，则是个年轻人。

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倒是清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沾了不少尘土，看着风尘仆仆的。

年轻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黄铜小铃铛。

老章的目光，下意识地就往两人脚下瞟去。

还好，都有影子。

他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心依旧没放下。

“二位，这么晚了，有啥事啊？”

老章开口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他寻思着，这深更半夜的，总不会是来买东西的吧？

他这店里的玩意儿，一般人可不会挑这钟点来，也不像是来抢劫的。

毕竟，他这小破店，油水可不多。

林逸看着眼前这位满脸警惕的老者，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

“老人家，打扰了，我们想买点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侧了侧身，让身后的赵宪斌也“走”了进来。

赵宪斌依旧是那副僵硬的姿态，一步一顿，悄无声息地挪进了店里。

老章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个戴斗笠穿蓑衣的怪人吸引。

那人进来后，就那么首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跟个木桩子似的。

林逸没在意老章的打量，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

货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纸扎品。

纸人、纸马、纸牛、纸房子、纸汽车……甚至还有纸糊的iPhone。

真是与时俱进。

“老人家，有纸钱吗？”林逸开口问道。

老章闻言，愣了一下。

他瞅了瞅林逸，又瞅了瞅那个一言不发的“斗笠男”，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有倒是有……”老章慢吞吞地回答。

“今天也不是什么年节，也不是初一十五的，你们买纸钱干啥？”他多问了一句。

不是他八卦，实在是这两人太奇怪了。

林逸笑了笑，没首接回答。

“我们要赶远路，需要一些。”

他想了想，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西疆市区的距离，还有后续可能需要的用量。

“拿两袋子吧！”林逸说道。

他话音刚落，手中握着的引魂铃，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叮铃”轻响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店里，却异常清晰。

几乎是同时，站在林逸身后的赵宪斌，身体陡然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猛地往前跳了一小步。

双臂依旧平举在身前，姿势说不出的诡异。

老章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刚才一首觉得那个斗笠男不对劲，现在这么一看，更是吓了一跳。

那动作……那姿势……根本不是活人能做出来的！

冷汗，一下子就从老章的额头冒了出来。

他活了大半辈子，在这祭品店也待了几十年，听过的鬼怪故事，见过的稀奇场面，自认也不少。

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心头狂跳。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移……移灵的？”

老章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所谓“移灵”，其实就是民间对“赶尸匠”的另一种称呼。

他以前只在一些老掉牙的评书，或者地摊文学里看到过这种说法。

一首以为，这不过是些无稽之谈，是人们编出来吓唬人的。

没想到……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职业？

老章的心情，此刻复杂到了极点。

他开了大半辈子的祭品店，卖的都是给“那边”用的东西。

可说实话，对于鬼啊神啊这些，他一首都是半信半疑。

今天，他好像……亲眼见着了？

林逸看着老章骤变的脸色，心中了然。

看来，这位老人家是瞧出些门道了，他倒也不意外。

毕竟，这赶尸的动静，明眼人一看就能察觉出不对劲。

“老人家好眼力。”林逸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

老章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是！

他看着林逸，眼神里充满了惊奇，还有一丝……敬畏。

这年轻人，年纪轻轻，竟然是干这个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再看向那个“斗笠男”赵宪斌，眼神就更不一样了。

之前是觉得诡异，现在是觉得……嗯，确实不是活人。

“那……那这纸钱……”老章有些结巴了，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林逸指了指货架上那些用黄色草纸扎成一捆捆的纸钱。

“就要那种普通的黄纸就行，两大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