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浊聘礼.

产后第7日

阿史那烬的哭声被北风绞碎时，城主府地砖正渗出黑水。

沈婉琰支起身子，桑皮纸下的剖腹伤口抽痛如针挑。女婴胎记的紫斑在铜钱堆里明灭，将徐延昭滴入的黄连汁缓缓吸纳——这是《幼幼新书》应对毒斑的苦寒方。

“不是疽卵…”她指尖捻起地砖黑水里的银白颗粒，“是硝石！”

贺东旸的弯刀突然插进砖缝。刀刃挑起的冻土里，埋着赤狐尾缠绕的竹管，管内残余的硝粉闪着蓝光：“阿史那玥在尸堆下埋了硝囊，疽卵遇热孵化的热气融了硝石。”

府门轰然洞开。百姓扛着的木筏上，躺着全身浮肿的男孩，肚皮透出蛛网蓝纹：“河水…河水吃人…”

男孩腹腔应声爆裂！蓝翅毒蛾混着硝粉扑向女婴暖箱，翅膀抖落的鳞粉在铜钱上蚀出小孔。

辰时三刻，护城河漂满鼓胀的鱼尸。

沈婉琰的担架停在河岸，太医将艾绒塞进她手中：“硝毒随水入脉，万不可近前！”

“看冰层底下。”贺东旸的狼首扳指叩击河面。蓝冰深处嵌着赤狐尾编成的网兜，每根狐毛都连着腐烂的鼠尸——尸身不断渗出混着硝粉的黏液。

徐延昭的独臂挥斧劈冰。斧刃触及狐尾网的刹那，冰面“咔嚓”裂开蛛网纹！黏液裹着硝粉喷涌而出，瞬间蚀穿铁斧木柄。

“退后！”沈婉琰将药囊砸向冰裂处。药粉与硝毒相撞爆出青烟，烟气里竟凝出“赤狐为聘”的北俾符文！

侍女突然指着对岸尖叫：“旗！白旗升起来了！”

北俾残部的白旗在枯柳林间升起，旗杆上高悬草扎的赤狐，狐眼镶嵌的正是定北侯帅印残片！

未时正，沙盘上的护城河模型漫出蓝雾。

“硝毒己渗进地下水源。”斥候指甲盖泛起青灰，“东市三口水井冒泡了。”

贺东旸将硝粉撒进沙盘河道。粉末遇水凝结成晶，晶体内竟有红丝游动：“他们在炼冰疽硝！”

内室传来瓷器碎裂声。侍女抱着抽搐的女婴冲出：“小郡主胎记发烫！”

女婴脊背的紫斑突突跳动，淡金纹路在斑痕间蔓延——竟与沙盘里的硝晶纹路一模一样！

沈婉琰抓过银剪划开胎记表皮。黑血涌出的刹那，血中银白硝晶如活物扭动！

“以婴孩为鼎…”她剪尖挑起蠕动的硝晶，“这才是真正的活药炉！”

城外传来地动般的闷响。枯柳林的白旗杆突然倒塌，旗杆底部喷涌出混着狐毛的硝泉！

酉时末，东市水井翻腾如沸。

沈婉琰的担架停在井台边，见井水泛着珍珠光泽。贺东旸的箭矢射入井中，箭尾拴着的银匙提出水面时，匙面凝结着蓝莹莹的硝霜。

“吊硝桶！”徐延昭的独臂挥动辘轳。铁桶升到井口时，桶壁粘满赤狐绒毛，绒毛间缠着数十个蚕豆大的硝囊。

沈婉琰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滴进硝桶：“既是聘礼，便该用血启封！”

血融硝霜的刹那，井水骤然平静。水面倒映的暮色中，北岸枯柳林里走出个戴赤狐面具的身影——腰间悬挂的骨铃刻着“阿史那玥”的北俾文！

“点火油！”贺东旸的吼声惊飞寒鸦。

火箭射入柳林的瞬间，整片河岸腾起蓝焰。“阿史那玥”的身影在火中扭曲，狐面具脱落处露出北俾大长老的脸！

子夜，井台结满淡蓝硝晶。

女婴被置于井栏，胎记紫斑在月光下流转金光。沈婉琰将染血的硝囊投入井中，井水突然旋转成涡——涡心浮起赤狐玉雕，狐眼帅印残片映着火光。

“哥哥…”井底传来飘渺的笑声，“这汪毒泉，便是妹妹送你的合卺酒…”

贺东旸的弯刀劈裂井石。碎石崩落时，井下伸出枯骨般的手——指间捏着半块骨铃！

沈婉琰的银剪绞断枯手。骨铃坠地的刹那，女婴胎记金光大盛，井中硝毒如百川归海，尽数没入紫斑！

“聘礼收下了。”她将骨铃碎片系上贺东旸的刀穗红线，“现在该还礼了——”

井水忽变清冽。水底倒映的星空下，三百里外的北俾王帐正燃起熊熊烈火。